衛時雨穿的一本正經,皇後卻在寝殿着常服見她。
隻見她半靠在塌上,頭發也半散着,神情倦怠至極。
衛時雨上前行禮,已經兩年了,每次對這個朝代卑躬屈膝時,她仍不習慣。
很快皇後叫起,先問她:“衛女史可住的習慣?”
衛時雨違心的說:“好,很好。”
皇後很有耐心,又說了幾句家常,才請衛時雨診脈。
脈象和前兩日相差無幾,衛時雨覺得奇怪,這位皇後不像是沉不住氣的,怎麼會大肆發落禦醫,豈不是叫背後之人有了戒心,打草驚蛇。
“娘娘,這兩日心緒不佳。”衛時雨開始胡謅。
皇後卻突然坐直身子,“正是,你如何知曉?”
衛時雨心道,誰知道了自己被算計流産,也不會心情大好的。
“脈上有變。”衛時雨繼續忽悠。
“是否不利于懷胎?”
衛時雨安慰道:“若能适度宣洩,反于身體有裨益。”
皇後對衛時雨更加信服,“确實如此,不瞞女史,我哭了一場後,胸口堵悶都去了幾分。”
衛時雨不免對這位皇後多了幾分同情,居此高位,又無實權,長年累月,隻怕真要忍出病來。
“前日我命人撤了艾草後,夜裡竟然就睡了個好覺。”皇後歎道:“昨日我便将此事告與皇上。”
衛時雨低下頭,心想,此等機密大事,不要和我說啊。
但皇後卻仍自顧自道:“陛下又着禦醫來診,仍說我是寒邪凝滞。又請了兩位禦醫來,所說竟全不相同。”
衛時雨一驚,“這宮中禦醫醫術高明,本不該如此。”
“我自進宮後,身子便由宋太醫調理,他是我自娘家帶來的,深受我父大恩。”皇後說到此處頓住了。
衛時雨忙道:“娘娘不必說與我聽。”
”不。”皇後堅持道:“既遇名醫,自當坦誠。我怕别的禦醫别有用心,平日裡隻請他看診,誰知他竟被奸人收買,險些誤我終身。”
她說到此處,目中露出恨意。
“可恨我無知,竟被蒙蔽至今。我本想留着他,引出身後之人。但皇上。”皇後說到此處,竟難得露出幾分嬌羞,“皇上心疼我,執意要将他發落了。”
衛時雨心中好笑,看來這位小皇帝是個性情之人,這位皇後也不是全無感情的政治工具,看她如此小女兒情态,倒突然有幾分可愛。
“娘娘寬心。”衛時雨趁機表忠,“如今調理,為時未晚,最遲兩年,臣保證娘娘能誕下皇嗣。”
“當真?”皇後大喜。
“臣不敢口出妄言。”
好歹是穿越而來,衛時雨平日不知看了多少不孕婦人,皇後身子雖虛,但禀賦不錯,衛時雨自然有信心。
當下她便問了皇後月事,飲食和睡眠等,然後仔細揣度開方。
“娘娘,先服五日,需把月事調停規律,再來受孕。”
“好,全聽女史的。”
皇後忖度半晌,又問道:“本宮想問,當真能治好嗎?”
皇後月事不調,二十日便來癸水,每次總要十日,如此不規律,怎麼推斷排卵時間。
衛時雨先調經期,待月經正常後,仔細尋找排卵周期,同時佐以滋陰清熱補腎之藥培補根基。
優思焦慮亦會影響受孕,衛時雨便将如何調理同皇後講了,以免她過度牽挂,反而于病情無益。
她開完方子,又仔細囑咐了許多事,帶着茯苓去宮殿各處轉了一圈,以免有人暗中使絆子。
“娘娘,衛女史可真盡心,從前的禦醫隻會說些車轱辘話,娘娘此番定能早些誕下太子。”
皇後靠在塌上歇息,百合添了些安神香。
皇後嗯了一聲,并不答言。
“娘娘。”
“本宮乏了。”
皇後翻了個身。
百合立時住口,放下帷幔,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借着皇後“重病”,隆慶帝大發雷霆,朝陽宮換了大批宮人防衛。
凡是進入朝陽宮的吃食藥材,都需經衛時雨驗過,才能呈給皇後。
皇後的補藥也是由茯苓親自看着煎出來的。
衛時雨本覺得上位者大驚小怪,沒想到真查出許多犯禁物事。
什麼麝香紅花摻和在香粉中,什麼懷牛膝冒充川牛膝,就連吃食裡都有各種辛香燥烈之物。
衛時雨不得不感慨背後之人無孔不入,以及朝陽宮像個破篩子一樣,到處漏風。
她知道自己無意中已然卷入了後宮,不,甚至朝堂争鬥,而且無形中站了隊。
該死的夏停雲!
衛時雨暗暗詛咒,但一連數日,夏停雲都未再來朝陽宮,家中的消息她也無從得知,皇後更不說什麼時候放她出宮。
好在經過半月調理,皇後身子已有好轉,她正琢磨着怎麼跟皇後開口,說要回家一趟,卻聽畫扇在外面說道:“衛女史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