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衛時雨傷好了,再去懷遠堂坐診時,孫廉受賄一事已有了了結。
太後不愧曾是陪着先帝打過天下的,朝堂之上便已知孫廉不可保,當即壯士斷腕,命三司會審,将那孫廉的罪名坐實,判了個誅九族。
隆慶帝仁慈,念着太後千秋在即,命大赦天下,命誅三族,秋後問斬。
偏生這位孫廉尚有廉恥之心,在獄中留一封悔恨書後,碰壁自盡了。
衛時雨聽人說,腦漿子都碰出來了。
她是不信,刑部監獄裡是能碰死人的。
但這一場拉鋸戰總算以孫廉之死告終。
期間隆慶帝不僅殺了太後心腹,還借着搜尋刺客之機,将京師城防都換了個遍。
夏停雲收了無數朝中大員送來的薄禮,因建奇功,重臣殿前推舉,又被封了靖國公。
太後雖失了孫廉這一臂助,但換湯不換藥,據說再過兩日,威武将軍就要去江北赴任。
這位威武将軍不是旁人,正是太後的親信。
這些事情,有些是夏停雲無意間說起,有些是茶館藥堂裡聽見的,大約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想不到這位逍遙侯,并不是個酒囊飯袋,倒還有些真本事。”
“聽說那位孫刺史抄家所得,堪比國庫啊。”
“現下已然不是逍遙侯了,是靖國公!”
衛時雨邊切脈邊想,“還是逍遙侯好聽些,靖國公,聽起來就像個老頭子。”
“好了,脈象比上次有力多了,我再調幾味藥,吃上半月就好。”
衛時雨一開口,衆人一愣,這才想起眼前這位大夫正是那靖國公的新婦,當下忙道:“衛郎中見諒,咱們說錯了。”
“沒錯,諸位說的極對,那靖國公,就是個酒囊飯袋!”
“……”
酒囊飯袋下朝後便來懷遠堂接衛時雨回府。
胭脂在懷遠堂前長嘶一聲,似乎在喊衛時雨快些出來。
衛時雨不想騎馬,且懷遠堂離着夏府甚近,因此并不理睬。
隻見逍遙侯,不,是靖國公躍下馬來,在那胭脂屁股上一拍,道聲:“走吧。”
胭脂擡擡後蹄,自行去了。
夏停雲卻擡步進了懷遠堂。
“姑爺來了,快坐!”徐姨娘瞧見夏停雲,趕緊過來招呼。
時移世易,沒想到有朝一日夏停雲再來懷遠堂,竟還是她來招呼。
夏停雲一笑,“有勞。”
“姑娘,天就要黑了,快跟姑爺回府吧!”徐姨娘來催衛時雨。
衛時雨正自整理醫案,“再等一會。”
夏停雲就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等了她好一會。
等夥計來關門時,天色已然大黑,街上行人也不見了。
走在長街上的衛時雨,再次懷念上輩子的夜燈霓虹,還有路邊吃不盡的便宜美味。
“哎!”
“為何歎氣?”
衛時雨指指路邊,“若是這兩邊都擺上些攤子,這時候來碗熱乎乎的牛肉面就好了。”
夏停雲不解,“牛肉面有什麼好吃的?你在衛府,吃了多少嶽母大人做的好東西,還要來饞一碗面?”
“夏蟲不可語冰!”
夏停雲卻未生氣,他悠然踱步,似乎在思索什麼要緊事。
“侯爺為何愀然不樂?”
衛時雨察言觀色的本事不錯,近日夏停雲都是意氣風發,鬥志昂揚,連回衛府都要多吃兩碗飯,今日進了趟宮,回來卻沒了精神。
夏停雲歎道:“江北刺史一事,已有定論,陛下無力更改。”
隆慶帝雖然赢了場面,如今卻隻能再派個威武将軍去,依舊是太後的人,他們這一番折騰,豈非是白費力氣。
“江北自上而下,已然爛的不像話,無論換誰去,隻怕都很難更改局面。”
“那便任由他去?”
“你可有良策?”
夏停雲無奈搖頭。
“我倒有個主意。”衛時雨忽道:“不如靖國公自請去江北,以您的本事,定能将那裡攪得不得安生。”
夏停雲駐足,似乎頗為意動,但想了想仍道:“我不能離開京師。”
“怕陛下有危險?您對陛下可真是,愚忠!”
夏停雲怒道:“忠于陛下,如何能叫愚忠?”
衛時雨見他當真動氣,忙道:“我說着玩的。可是靖國公大人,如今坊間都說你精明能幹,若還想再像從前那般扮豬吃老虎,裝纨绔惡少,隻怕是不成了。太後不會許你去的。”
說起太後,夏停雲眉間憂色更甚,“先帝在時,太後倒也溫婉,如今不知為何,仿佛完全變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