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時雨坐下後心中暗自忖度,看來這兩位都是隆慶帝的親信,不知大半夜的躲在這裡商量什麼國家大事?
她正自疑惑,夏停雲卻當先問了出來,“不知兩位大人怎會在此?”
周忠乃是禁軍統領,不能結交外臣,他二人在此相會,想來是要事相商。
周忠正要開口,高逢淵卻咳了一聲,看向衛時雨。
“無妨。”夏停雲知道他的顧慮,“凡我所知之事,皆可對縣主暢言。”
“嗨,還不是為了江北刺史一事。”周忠氣道,“那威武将軍,怕是還不如孫廉呢。”
夏停雲喝了一杯桌上的劣酒,“我亦正為此煩心。”
“傷才好,别喝酒!”衛時雨小聲道。
夏停雲仿佛并未聽見,卻放下了手中酒杯。
他們幾人,一個是内宮首領,不能議政,一個是禮部尚書,并無實權,還有個剛封的靖國公,更是無權無财,更無名聲。
朝堂之上,實難為隆慶帝分憂,因此大半夜的躲在這裡喝悶酒發牢騷!
衛時雨吃了半碗面,又聽他們議論了半晌,忽然開口道:“幾位都是足智多謀之輩,怎會拿一個威武将軍毫無辦法?”
“憑他是什麼人,總歸逃不過酒色才情,隻要找準他的命門,或殺或誘,還不是探囊取物。”
幾人一愣。
周忠和高逢淵都是端方君子,隻知聖旨已下,即日便要赴任,并未有過他想。
夏停雲倒是個無賴,他一點就通,“若當真殺了威武将軍,太後定要追究,到時難逃罪責不說,再派去個心腹,還是聽從太後旨意。”
“太後能有多少心腹,若不能收買,盡可殺之。”衛時雨自己說完也打了個寒噤,怎麼如今自己張口閉口也能打打殺殺了。
“怎麼了?”夏停雲察覺出衛時雨不對勁,輕輕拍了拍她肩膀。
衛時雨仿佛被驚醒,或許正是因為見了殺戮,才知這個世道,不是你殺我,就是我殺你。
太後來殺她,她毫無還手之力,盡管災難已過,她仍心有餘悸,恨不得要将太後除去方能安心。
“現下最為難的事,是陛下并無可倚重之人,即使太後不算計,江北之地,也絕不會是陛下的。”
高逢淵歎了口氣,“是我等無用!”
周忠卻道:“但是威武将軍師出名門,功夫極佳,而且身邊尚有護衛,若要殺他,難!太後之所以派他去,怕是也有此顧慮。”
連他都說難,看來這威武将軍功夫當真不弱!
衛時雨突然想到一人,她看向夏停雲。
夏停雲明白她的意思,“但說無妨。”
“楊順,楊順定能殺他!”
衛時雨雖不通武功,但那日在侯府見到楊順像個殺人機器般,他殺了那麼多人,卻毫發未傷,足見其修為深厚。
“你的那位護衛?”周忠上次在戶部衙門見過楊順,卻未見過他的身手。
夏停雲點頭,随即又道:“楊順昨日出京,為我辦事,沒有半月,隻怕回轉不來,威武将軍後日就要赴任了。”
“其實未必要真殺了這位将軍,隻要叫他不能成行便可。”
衛時雨再出馊主意。
幾個人都陷入了沉默中。
衛時雨暗叫慚愧,原來這兩位朝廷大員都如此單純,不知是怎麼混上統領和尚書的,還是在這裡扮豬吃老虎,看她出洋相?
她可不敢小瞧古人,尤其是這些位極人臣的智慧巧思,因此說了幾句便即住嘴,也免得落下個心狠手辣的名聲!
其實她已經萬分後悔,和夏停雲議論兩句國事便算了,委實不該在外人面前說這許多。
三人感慨了一會,也無良法,便各自散了。
“這牛肉面不好吃。”
回到夏府後,衛時雨便開始抱怨。
“哪裡不好?”
“膩膩的,肉也不好,湯也不好,面也不好。”衛時心中暗道,氛圍也不對。
誰家好人在那裡說着殺人放火,能吃出好東西的滋味來。
夏停雲道:“你未免也太過挑剔。”
衛時雨大搖其頭,“不對,不對!待明日我去找阿娘做一碗嘗嘗。”
夏停雲本來一副無所謂的神情,聽見此言,忙道:“幫我留一碗,明日我去衛府接你!”
接我?
隻怕接的不是我,是牛肉面吧。
進了夏府的後院,就能聞到一股牛肉香,還有辣子的味道。
夏停雲趕回的時候,就看見衛時雨正守在一隻大鍋前,下面架着火,裡面似乎在煮肉,隐隐還能看見有鹵蛋和香幹。
鍋旁支着桌案,堆放着二三十個大碗,碗中已盛好白面。
桌案旁站着十多個小厮仆婦,還有在整修後院的瓦匠,有的人已經端了面開始吃,有的卻還在等。
衛時雨正忙活着給面澆湯頭,小鹿和晴紅也在幫忙,小河正坐在一邊,抱着隻比臉還大的碗吃面。
她小嘴上都是油,辣的嘶哈嘶哈,卻不肯放下碗。
衛時雨感歎道:“我瞧咱們小河定然是個川妹子。”
晴紅笑問:“什麼是川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