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夫人的病好了。
說來也巧,她和兒子王宣同日生辰,她恰逢古稀,兒子正是知天命之年,因此府上極是熱鬧。孟太後和隆慶帝都賜下重禮,朝廷命官、門閥士族也都送來賀禮。
眼見春闱将至,王尚書為給母親積福,特命人設宴,請進京趕考的書生們也來吃一碗喜酒。
酒席擺了三天,戲也唱了三天,整條街都能聞到朱門酒肉,聽見絲竹管弦。
衛時雨也被王老夫人請來,奉為座上賓。
王老夫人盛贊衛時雨醫術了得,那些命婦們也來湊熱鬧,紛紛伸出腕子請她診脈。
王老夫人大喝一聲,“今日乃是我壽辰,瞧什麼病,多不吉利。”
這位王老夫人出身門閥之首的孫家,年輕時便頗有脾氣,如今老了更是執拗,衆人誰也不願拂她的面子,各個又把手腕收回來陪笑。
衛時雨倒喜歡這王老夫人的性子,當即笑嘻嘻的坐在那裡嗑瓜子。
吳媽媽對衛時雨極為客套,不停的給她斟茶倒水,倒弄得她不好意思。
不一時有個小丫頭跑進來,“老太太,公主來了。”
近日滿京城都在流傳如意公主要和離之事,自然是為了那小公爺,因此諸女眷一驚,先看向衛時雨。
衛時雨恍似未覺,她笑的自如,“我臉上可是有花?趙夫人?”
她看向趙沛澤之妻,“公主來了!”
這位公主婆婆立時變了臉色,衆人這才醒悟,光顧着要瞧熱鬧了,忘了正主都在這呢。
王老夫人全當沒看見這些心思,起身道:“諸位随我去迎接公主吧!”
衛時雨卻道:“老夫人恕罪,我身子不适,先要告辭了。”
王老夫人點點頭,衆人心中不免遺憾,倒可惜了一場好戲。
衛時雨走了兩步又回來,“小公爺還在前院等着祝壽呢,各位不必灰心。”
衆人一愣,王老夫人先笑出來,她拉着趙夫人道:“你這做婆母的也未免太粗心了,既來祝壽,為何不一道。”
趙夫人苦笑道:“是,我本該先過問了公主的意思。”
問公主?
自打成親,她這位婆母壓根就沒見過公主兩次,遑論請安說話。
成親前本以為能尚公主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心中隻想着那公主再刁蠻還能怎樣,沒想到如今兒子受罪,自己也成了笑話,真是悔不當初。
那些京城中的女眷們背地裡還不知怎麼笑她呢。
衛時雨出了後院,正瞧見公主下車,王尚書親率衆人迎接,夏停雲也在其列。
“姑娘,咱們還等姑爺嗎?”小鹿問道。
她本不該走的,留在這裡,惹那公主發瘋,早晚鬧得家宅不甯,太後和趙沛澤反目才好。
可是衛時雨聽戲聽累了,唱戲也唱累了,有這功夫,還不如回府看兩本醫書,陪陪小河,再給無恙姐姐診個脈。
“不等了,等夠了,我們自己走吧。”
衛時雨坐上馬車,又看了眼這喧鬧鼎沸的王府,放下車簾道:“回府!”
趙夫人怒氣沖沖的回府,一坐下便開始唉聲歎氣。
“夫人莫惱,氣壞了身子不值得!”
她身旁的彩鳳邊打扇子邊勸。
趙夫人如今正是圍絕經期,這一生氣,又出了一身汗,她搖晃着手絹歎息,“真是命啊,當真可憐了我兒。”
她生了會悶氣便問:“今日郎君去了哪裡?”
彩鳳斜昵了一眼正在倒茶的小丫頭。
這小丫頭忙道:“夫人,小公爺和幾個朋友出去了,說是有外地來的讀書人,正好聚一聚,喝一杯。”
“小公爺!”趙夫人繳着帕子咬牙,“往後不許叫小公爺!”
這小丫頭忙應聲道是。
趙夫人想了想,又道:“近日别叫楚河去公主府了,讓阿瑤多陪着他!”
“哦,是。”小丫頭突然一陣慌亂。
“怎麼了?”趙夫人瞥了她一眼。
“沒,沒事。”
這小丫頭越發慌張,手都抖起來,險些摔了茶盞。
趙夫人看了彩鳳一眼,她立時上前揪住這小丫頭耳朵,厲聲喝問:“夫人面前,還敢不說實話,快說!”
這小丫頭立時跪倒在地,哭着求饒,“夫人饒命,不是奴婢的錯。”
“到底怎麼回事,如實招來!”
“阿瑤,阿瑤姐姐隻怕不成了!”
趙夫人怒道:“什麼叫不成了?她又病了?沒請郎中來嗎?”
阿瑤打小便是伺候趙楚河的,她性情溫順,細心體貼,阖府上下都喜歡她,趙楚河更是常将她帶在身邊,又教她讀書識字,可算得上青梅竹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