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廳裡,謝甯軒冷着一張臉,旁邊的楊捕頭握着刀陰沉沉的盯着堂下站着的人。在沉靜到可怕的氣氛裡,老四田南祿越發惶恐。
眼看時機到了,謝甯軒端起茶杯吟了一口。
接收到信号後,一名衙差匆匆跑入禀告:“大人,在離官衣櫃底下發現了幾封信。”
衙差趕忙遞上書信,封皮都是粉色的。在這個過程中,老四瞪大了眼睛,露出茫然的表情。
謝甯軒故意将信展開再遞給我,讓女兒家娟秀的字體露在外面,落款的“花”字明明白白落在堂下之人眼中。
“還問出什麼?”楊捕頭也看完一封,繼續問衙差。
衙差大聲回複:“瑤花班的廚子說曾看見離官遞給大師姐書信,大師姐還臉紅來着。”
老四表情陡變。
謝甯軒眼簾都沒擡,繼續問道:“還有嗎?”
“還有個小厮說看見離官與大師姐散步賞花。”
老四忽然發作,指着謝甯軒怒吼:“這不可能!你别瞎說!”
語畢,他朝謝甯軒與我沖來。謝甯軒隻伸手掩我到身後,自己卻紋絲不動,半點驚慌也無。
我緊張的呼吸都加速了。就見楊捕頭猛然跳起,徑直蹿上房梁,用力一蹬,直接踹到老四胸膛。後者直接撲到地上,發出劇烈響聲,頭和嘴立時流血。
好家夥,雖然我們知道,以這真真假假的消息來詐他,一定會突破老四的心理防線,誘他說出真相。但他這反應,也太吓人了吧。
不過也好,反應越大,對真相的隐忍與痛苦就越強烈。
“好了,放開他吧。”謝甯軒波瀾不驚。
老四被放開後,趴在地闆上久久沒站起來,他臉部朝下,整個人在抖着。我花了幾秒鐘才意識到他是在哭。
我朝謝甯軒投去一個無奈的眼神,謝甯軒亦了然側頭,示意楊捕頭将他扶起。
“田南祿,你為什麼這麼激動,想搶我手中的信?因為你根本不信離官與你姐姐有情誼,對嗎?”
老四被扶起坐在椅子上,他的嘴唇磕破了,眼睛紅彤彤的。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萎靡不振,盯着謝甯軒片刻,又将視線慢慢投向遠方,良久,方低聲說道:“是啊,姐姐怎麼可能和他有私情,如果真的有,他又怎麼可能會害了姐姐。”
我和謝甯軒對視一眼,果然。
老四收回目光,又瞪向我們,帶着不甘:“你們、你們是怎麼發現的?”
這也是我不解的地方,謝甯軒怎麼就鎖定了老四的嫌疑?藥水發酸,有什麼問題嗎?
“因為治療跌打損傷的藥方如含有甘草,應該配以三七、赤芍,病人吃着這個藥方,之後又遇風寒,出現高燒、虛汗、嘔吐也是常事。但是,不應該出現面部生紅斑的症狀,熬出來的藥,更不應該是酸的。”
“不應該是酸的?”我一驚,“竟然真的有人換了藥?”
回答我的是楊捕頭:“沒錯,大人讓我去找郎中确認了。如果熬出來的藥是酸的,那隻能說明,病人喝下的不是三七,而是土三七。”
“土三七?”
“是,土三七與三七藥名很像,但其實差别很大。三七性平,具有化瘀止血,活血定痛的功效,常用于治療跌打損傷,瘀血腫痛。土三七則性溫,具有止血、散瘀、消腫止痛、清熱解毒的功效,雖說聽起來對跌打損傷也對症,但它多用于治療吐血、咯血病症,而且它對肝髒損害極大,不能長期使用。”
“這麼說,大師姐的藥被換成了土三七?”
謝甯軒颔首:“嗯,高燒、虛汗、嘔吐,這些瑤花班上下都以為的風寒症狀,其真相其實是她長期使用土三七的副作用。當體表出現紅斑,則說明中毒嚴重,繼續服用就會死亡。”
大師姐的死果然内有玄機!
“那個王八蛋換了姐姐的藥!”老四痛苦的閉上眼,額頭上的血流了下來,“姐姐手腕受傷後,演出總是不得勁兒。她那個人要強的很,對自己表演不好特别心急,喝的湯藥都加了量。是藥三分毒,我早就給她說,不可以這樣,可她固執己見……我們也問了郎中,說那方子很溫和,不至于出什麼岔子。後來,她又得了風寒。也是那混蛋找的郎中來開藥。那郎中給她把脈,怎麼可能不知道她體内有毒!”
所以瑤花班成員曾看到離官給郎中幾倍的診金,根本不是為了讓郎中盡心,而是封口費,讓郎中隐瞞大師姐體内有毒的真相。
而看到離官在哭,隻怕是他雖然決定殺了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姐,但僅存的一點良心還是讓他悲哀落淚。
但從他殺了大師姐後,卻能與老四繼續合作,且合作默契、毫無心虛來看,那一點點良心,也随着淚水的流逝,消失了。
“你姐姐病亡的真相,你之前并不知曉。直到離官得了魏王賞識,迫不及待扔掉舊衣服,還讓你幫忙打包。你就是那個時候,發現的,對不對?”我問道。
三樣說,扔掉舊衣的次日,就發生了老四毆打離官事件。當時我們下意識認為,起因在于三角戀。但如此相近的日期,若契機與汀汀無關呢?如果是老四在舊衣中看到了什麼線索,意識到姐姐之死不簡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