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瓜群衆齊齊盯着金寶鴦的背影,唯有正主絲毫不受影響,扭臉就跟我說:“羽書,林二小姐這兒,恐怕還得勞你再打探打探,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
我呆了三秒才反應過來。但是,“你為什麼會懷疑到她頭上?是寇湘湘說什麼了還是你在林府發現了什麼?”
“是林府。”謝甯軒頓了頓,“我告知命案後,林夫人當時就暈了過去,林大人也悲痛難以自控,一直在問兇手是否擒住。然整個過程,他們都沒有問過林二小姐的安危。這很不尋常,不是嗎?接着,我去了林虹玉的屋子。她所住的地段在林府最佳,近身丫鬟就有八個。但林二小姐的閨房卻在府中角落,門口隻有一個丫鬟在縫縫補補,也唯有她,在聽說消息後,第一時間問起了二小姐。那時林府上下都已知道林虹玉的死訊,可是這個丫鬟卻是聽我說起來才知道。可想而知,她的地位之低,待遇之冷落。”
浮生咋舌:“好家夥,差别這麼大?怎麼,林二小姐是庶出?”
“并非。”回答的卻是韓桂,眨巴着眼,“卑職聽李府下人說,哦,那婆子也是聽見了來觀賽的小姐們議論,大抵也是死者的閨中熟識說的吧……”
“說什麼了?說重點!”浮生批評手下。
“是是!”韓桂點頭,“聽說這死者脾氣不太好,平日和小姐妹玩鬧沒少撂臉子,所以密友不算多。她和妹妹,雖然都是夫人生的,卻一個命格貴重,一個自小算命就說是克星命。所以林家從上到下都不喜歡二小姐,死者更是從不帶妹妹一起玩呢!”
……我無語扶額。萬惡的封建迷信啊!
謝甯軒抱臂思考道:“那這就講得通了,她面臨的不隻是姐妹不和,更有家人的忽視,存在動機,不更合理了嗎?”
我卻産生些疑問:“既如此,她怎麼也來觀賽了?來了又不出門,早上的比賽也沒去看,這又是為何?”
謝甯軒也回答不上,隻說這正是疑點,最好由我細緻詢問。
我二人對話着,一旁的韓桂張嘴搔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謝甯軒瞟見了:“還打聽到什麼了?直接說。”
“是!那李府婆子還說了,她聽見小姐們議論,說林夫人前陣兒為死者說了門親事,可對方卻想娶二小姐,死者氣壞了!”
浮生立即跳腳:“兩姐妹搶一門婚事!知道男方是誰嗎?”
韓桂遺憾搖頭:“這就不曉得了,婆子也就是窗下偷聽。卑職本想把那幾個議論的小姐叫住再細細問問,可婆子連具體在誰窗下聽的,都搞不清。”
這倒是不難,林虹玉的交際圈就那麼大,梳理查清很容易。至于算命與婚配,哪怕詢問林府,也能得到确切的答案。隻是,這些說法都對林二小姐極其不利啊。
“還不止如此。”謝甯軒又開口,帶着些許冷峻,“她還可以拿到砒霜。”
在場衆人皆是一驚,浮生先問:“怎麼,她的丫鬟去過醫館?”
我則有了些許猜測:“莫非,是她那藥……”
謝甯軒輕鼓了掌,朝我微笑道:“還是羽書敏銳。不錯,正是來源她那藥中。因她久病未愈,常年服用的一味藥中,就有微量的砒霜。”
韓桂嘴張大:“藥中有砒霜?那不是毒藥嗎?”
中醫講究是藥三分毒,對于藥理的把握主要是通過藥量,多一分少一分都有可能颠覆出不同的效果。砒霜是毒藥,但在某些中藥調配下,也有治病救人的功效。這并不稀奇。
重點是,林二小姐有渠道搞到砒霜,且可以避人耳目。
我現在明白謝甯軒的懷疑何來了,林二小姐,的确有極大的嫌疑。可問題是,她若昨晚并未出門,如何能将有毒的糕點給姐姐呢?
謝甯軒颔首:“所以才需要你再套話,以察端倪呀。”
我撇撇嘴,心中不願。郡主的呵護與用心是個人就能看懂,這番問話必然會令林二小姐痛苦,搞不好再吐波血,郡主還不得拔刀砍我啊。
我一個小蟻民,可真不想得罪權貴。
我擺擺手,就往西廂房裡躲,謝甯軒竟還不罷休,跟進來勸:“瑤花班那女眷,你不是套話套的很好嗎?我不方便出面,你可是最佳人選啊。”
我就是一圍觀群衆,怎麼就擔負這重任了?這又不是我律所,你也不給我發工資呐。
我扭身就要拒絕,但沒想到,謝甯軒正在我身後邁步,兩人腳下錯步相絆,我毫無防備,一個趔趄。
條件反射,謝甯軒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将我牢牢按在了懷中。
“羽書,你沒事吧?”
焦急的語氣,張合的嘴唇。如一尾快要融化的紅絲絨蛋糕,彌漫着可口的味道。
四目相對,濃密睫羽下,是靜谧中洶湧的浪,在他的眼中肆虐。
心跳正成倍數增長,我猛地推開了他。
謝甯軒似是怔了一瞬,旋即卻彎了彎嘴角,梨渦深深。
“大人,李公子說……”浮生的大嗓門突兀響起,好似暫停的畫面被人重新按下播放鍵。我這才找回呼吸。
“來了。”謝甯軒回答,聲音竟然還是穩得。隻是,内裡散發着一種喜悅,饒是我刻意不去多思,也很難忽視掉。
他沒有再說什麼,隻留下一句“天色不早了,我還得回府衙寫卷宗。這裡就交給你了哦。”便轉身離開了。
直到背影消失在甯聞閣外,我仍傻傻站着,臉上的熱度,煮個雞蛋怕也不是難事了。
***
次日一早,郡主頂着熊貓眼離開後,我去敲響了東廂的門。沒轍,我明明想要拒絕任務,奈何還沒說清,就被謝甯軒渾水摸魚安排了,隻得趁郡主不在,前去試探一二。
開門的是同樣熊貓眼的丫鬟,我見過她在東廂門外烹藥,顯然就是林二小姐的丫鬟六桃了。她探出腦袋來,輕聲道:“我們小姐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