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還不就是幾年前,大郎意外亡故……小人也是想替友盡盡孝心。”
老衛頭在一旁點頭:“是啊是啊,小人就一個兒子争氣,養老都要指望他,誰知他還……多虧窦輝有情有義常來看望我們,才讓我們日子好過了些。”
老衛頭話音剛落,那癡傻的小兒子又蹿了回來,還揚着那支柳條,大聲念叨着:“貓哭耗子,黃鼠狼給雞拜年!”
“混賬東西!”
這次忍不住開罵的是這家的女主人,拄着拐杖走出來的老婆婆,頭發花白,雙目渾濁,面相很苦。
“官爺來訪,你這夯貨别鬧騰了!老衛,還不把你這瓜兒子捆起來!”
立馬沖上去按住二傻的是窦輝,看樣子他的确和衛家很熟。但二傻誤會了,還以為窦輝和自己打鬧,嗤嗤笑起來,一拳砸中了窦輝的鼻子,瞬間飙血。
在場諸人都吓了一跳,還是浮生親自上前按住二傻,才讓他沒再毆打窦輝。
好在窦輝沒和傻子計較,這場鬧劇總算結束。
衛老太迎我們進了屋,一面語氣悲切的抱怨着:“官爺呀,想問的,上回老婆子都給你們說了,還來做什麼?我那兒媳命苦,誰能想到出去買個菜,就遭遇不幸了。”
暫在調查階段,為了不引起家屬和村民恐慌,死亡時間和地點,官府暫未透露。所以衛家還以為兒媳是案發次日一早出門後遇害的。
這屋子黃泥塗牆,窗框透風,毫無隔音可言。婆婆喝藥睡得死,可家中還有個小叔子啊,也什麼都沒聽到?
窦輝嗤了一下:“他?他就跟個小孩一樣,知道啥呀。吃飯都得桃紅喂。”
猩猩衙差也搖頭:“盤問過,對牛彈琴。”
我瞥了一眼衛老太,她正看着窦輝,神色複雜。
謝甯軒也捕捉到這一幕,挑了挑眉:“桃紅,是你兒媳的閨名嗎?”
衛老太沒說話,倒是窦輝有些尴尬,回答曰:“哦,那個,我和桃……我和弟妹,原也是鄰居,大郎和她的婚事,還是我娘說合的。從小叫她叫慣了,沒旁的幹系。”
這次換成老衛頭看向窦輝了。
窦輝喉結上下滾動,眼神有些閃躲。
我和謝甯軒對視一眼,心裡都了些猜想。
“窦輝,”謝甯軒叫他,“那你可知,桃紅婚前婚後,有什麼相熟的男子嗎?”
窦輝眨眨眼,馬上搖頭:“沒有,沒有,桃紅一向檢點,在娘家的時候就很乖,嫁人之後也是!”
窦輝看向衛老夫婦,老衛頭低下了頭。衛老太則盯着他看,手一松,拐杖砸到了地上。
這意味簡直太明顯了。
謝甯軒索性換了種說法:“我朝規定,孀居滿三年,可自行改嫁。桃紅卻一直留在衛家,真可謂有情有義。在這期間,可有人上門求娶桃紅?”
衛老夫婦同時擡頭看向窦輝,後者臉上沖上血來,耳朵都泛紅了。
見狀,我們也不耽擱了,直接将窦輝叫出門詢問。
“窦輝,你喜歡桃紅,是不是?”謝甯軒開門見山。
窦輝支支吾吾,但架不住謝甯軒眼神的逼迫,還是敗下陣來。“是,小人、小人是想娶她來着。”
我不由問:“你說你和她是鄰居,又說你娘介紹她給衛家大郎。你若自己個喜歡,當初為什麼不讓你娘做主求娶她?”
窦輝喪着臉:“嗨,小人弱冠娶妻時,桃紅還沒長開呢,小人從沒往那方面想。大郎小我幾歲,我娘撮合他倆的時候,小人還覺得蠻合适。後來大郎意外摔傷,臨終前,托我們幾個兄弟常來看望他老爹娘,我這也是……”
窦輝說不下去,意思卻明了。
在青梅竹馬的年歲裡,二人并未發展出情誼。反而嫁為人婦後,喪了夫守了寡,常來看望的窦輝,卻對兒時就認識的小姑娘動了心。
“你既然已經成婚,如何能來求娶她?”
窦輝搓搓手:“小人那婆娘,去年病死了。小人這才覺得,我倆都是命苦之人,湊合着過,不也挺好嗎?但是、但是衛家不答應。”
謝甯軒挑眉:“哦?你登門求娶了?衛家老兩口拒絕了?”
窦輝臉色衰敗,瞥了一眼屋門,似有哀怨。“誰看不出來他倆打的主意?那不是白白糟蹋了桃紅嗎?二傻今年才幾歲?還是個憨貨,哪裡知道疼人?”
我心一驚,立即看向謝甯軒,他正皺着眉冷着臉。
好家夥,原來衛氏兩口子想把大兒媳又許給二兒子啊!
“大郎一死,老兩口沒了指望。”窦輝歎口氣,語氣低迷,“連抱個孫子,都得靠二傻了。可他這樣子,不給個千八百的彩禮,誰家清白姑娘肯嫁?你們瞧瞧這院子,衛家哪有這閑錢?”
謝甯軒卻眯了眯眼:“但我朝規定寡婦供養年數足夠後,自行改嫁是無需夫家同意的。你求娶她,為了人情面子好看,過問衛氏夫婦也便罷了,真正拿主意的還是桃紅本人。若是她想嫁,衛氏夫婦拒絕也沒用。怎麼,難道她也沒同意?”
窦輝咬了咬嘴唇,沒有回答。
看來桃紅對窦輝并無此意。但後院那吱裡哇啦說着胡話的憨傻小兒,也絕不會是紅桃的心上人。
那麼,桃紅是因為眷戀亡夫自願守寡不改嫁,還是她的周邊,還有旁的異性?她的遇害,又與此有關嗎?
“窦輝,桃紅遇害前一晚,你在何處?”
窦輝一怔:“前一晚?什麼意思?”
謝甯軒冷淡道:“沒什麼意思,回答我即可。”
窦輝咽了口水:“我在家中啊,哪也沒去。”
謝甯軒看了我一眼,我亦了然。
窦輝在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