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服下了某種能讓人出現發燒、長疹子症狀的藥,很多草藥都有這種功效,不罕見。如發生在一般時候,人們也不會多想。”
然當時正值風聲鶴唳,局勢緊張,官府處置又秉承甯可錯殺三千的态度。那麼,原主的七個下人在此一道“發病”,被帶走,也就符合邏輯了。
所以,當他們被關進天花村,身上被下的藥退掉,便出現了所謂的“痊愈”。
他們大驚試圖逃跑,其中兩人被射殺,其他人便吓得不敢再違抗。可天花村處處彌漫着病毒,簡單的飛沫傳染,就讓餘下幾人真的染上了天花,也就呈現出“又燒起來”的狀态,讓人以為還是天花的緣故。
想到這兒,我全身都僵硬了。
橙橙為了除掉原主,不惜以這種方式害死同伴,真可謂狠辣無情。
但更可怕的卻是,橙橙怎麼會有此謀劃?明明她也是一日前才在十裡驿知曉前路情況的,怎麼可能那麼快調配出引發相似症狀的藥?
既然有這本事,一路上多少機會可以以毒封喉,為何到此處借天花下手?
又為什麼不對原主也采用一樣的措施,反而最後采用了任她落水這種充滿不定數的簡易手法?
***
前往鮑家村一路,我一直掀開着馬車簾,任冷風撲面吹。
其實今日并非全無進展,但我依舊很氣餒。更隐隐覺得不安,似有什麼被我誤解,以至于總徘徊在迷霧中。
捏了捏眉心,頭好痛。
一隻幹燥溫暖的手輕輕覆上手背,謝甯軒放下了窗簾,柔聲道:“少吹冷風,小心傷風。羽書,别焦躁,我會一直陪着你的。橙橙和幕後黑手,合你我之力,一定能揪出來。”
我擡眼看他,眸中依舊是諄諄眷戀的柔光。
車廂裡忽然就似開了暖氣,氣溫陡升。
明明還沒想明白,明明沒有答應他,怎麼相處之間,都有種戀愛的酸臭味了?
我暗暗唾棄自己,不期謝甯軒越靠越近。他牢牢鎖着我的視線,不允我有一絲絲的動搖。
唇角微顫,像紅絲絨蛋糕冒着甜滋滋的香氣,讓人不自覺想嘗一口。
氣息交纏、紊亂、急促,大約我是真失了神。謝甯軒敏銳的捕捉到了,梨渦深深,他又笑得像隻狐狸。
但他卻沒得逞。
就在四唇微觸,我閉上眼,無可控制再次沉淪之際,馬車外,猩猩衙差的大嗓門響了起來。
“到了,到了!這大宅子,就是鮑家了!”
我像被電了一下,慌忙推開身前的人。謝甯軒卻勾着嘴角,仍幽幽地看着我。
馬車徐徐停下,外面的聲音逐漸嘈雜,是猩猩衙差叫開了門。浮生“嗯?”的詫異聲響起,明顯納悶馬車上的人,怎麼還不下來。
四目相對,我先敗下陣來。這美色當前,實在太容易失智了!
謝甯軒卻趁我垂頭扶着坐塌起身之際,忽地拽住我的胳膊,用力一拉。我便失去重心,直直倒入他的懷中。
“你……”
一吻封住,我來不及吐露更多,已被他的呼吸包裹。
心跳驟然作亂,狂飙到犯規。
“大人?王小姐?”
浮生的疑問聲再次響起,打斷了不合時宜的親近畫面。
謝甯軒戀戀不舍的松開了我。較之我的羞赧、緊張、忐忑,他含着得逞的笑容,心滿意足的下了車。連帶着入鮑府一路,都腳步輕快,極其歡愉。
猩猩衙差觑觑我,又瞅瞅上官,也不敢多問,隻朝浮生一個勁遞眼神,收獲一枚枚“有點眼力,閉嘴”的可疑眼神。
我跟在一旁,極是難為情,連帶着懷中粉镯,似乎都便燙了,烤着我的心。
我隻好沒話找話,強壓住自己的渴望:“嗯,嗯,那個……诶,我看這次下榻的如歸客棧重修裝潢了?店裡生意還不錯,沒受上次案件的影響嗎?”
猩猩衙差嘿嘿一笑:“咋能不受呢?那事發生,周邊人都不敢來我們縣城了!還是我們老爺說服魏家,将客棧重修。他又找來做法的、念經的,驅了驅邪,自己還又去住了幾天,才讓百姓不再膈應。”
我點點頭,心中為趙大人點個贊。
這時,我們已經到了鮑寡婦的居所。謝甯軒當即展現刑獄官的職業素養,立即開啟了嚴肅的探案模式。
鮑寡婦較她人不同,孀居一年,遺腹子誕下後,她就一直在夫家内宅中休養。平日裡,她也是有丫鬟侍奉的。
每日唯有午休,奶娘和丫鬟帶着她襁褓中的兒子去見太太,她所居的獨立琅苑才會空出來。
也就是說,采花大盜必須在這個時段潛入,才能一下子控制住鮑寡婦,進而悄無聲息犯下罪孽。
謝甯軒環顧一圈鮑家琅苑,指着旁邊一道小門問:“這小門臨街?”
丫鬟怕我們誤解,忙解釋道:“嗯,是以前少爺常晚歸,才給他開了個門。少爺故去後,少奶奶從未從此出入,也不讓奴婢們進出。也就偶爾胭脂水粉送過來,奴婢會從小門這兒拿,可少奶奶每次都強調務必落闩。有一回中午門闩開着,許是奴婢疏忽,少奶奶還把奴婢說了一頓。”
浮生很疑惑:“既然這小門不常開,采花大盜怎麼知道的?就不怕沖進來是人家後院,直接被家丁扣下嗎?”
案發當天,鮑家就是發現這臨街的小門開着,進而發現鮑寡婦不見了,才報案失蹤的。同日,她的屍體就被發現棄于縣城小巷中。
通過對鮑宅格局的觀察,我們發現,其他院牆下的内宅常有下人經過。花園、主宅、前院、下人房……如翻越這些地方的院牆,再摸到琅苑,很難完全避開下人。
也即,采花大盜要麼翻越琅苑臨街院牆,要麼趁這道小門沒鎖之時進入,侵犯并帶走了鮑寡婦。
再結合對她唯有午休時段一人獨處的熟悉,似乎說明,采花大盜不是随意選擇的受害人,之前有過深入的觀察。
可鮑寡婦身在内宅,如何能事先窺探她的習慣?且鮑寡婦與另二受害者,并無交集。那麼,挑選受害人的方式又是什麼?
實在想不通,我隻好再問:“案發那日,鮑寡婦可有什麼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