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眼站在門外的謝甯軒,壓低聲音道:“非葵水期,下身出血?”
丫鬟更震驚:“啊!是啊!”
得到答案後,我更确信了,便請她着重講講。誰知她了解也不多,隻說發現過鮑寡婦弄髒的衣褲,本以為身體不适,但鮑寡婦卻不許她請郎中,也不許她對外講。後來,幹脆自己收拾貼身衣物,不假手于人了。
咦,這個時代的主子,還有不使喚貼身丫鬟收拾衣物的?
丫鬟搖頭:“其實,奴婢不能算少奶奶的貼身丫鬟。奴婢本就是鮑家的,不是少奶奶帶來的。少奶奶出身不高,未出閣前都沒用過下人,所以沒那麼講究。平時也嫌下人多了煩心,吩咐奴婢也多是照顧小少爺。每到午休的時候,也不讓奴婢陪着,差去太太屋裡守着小少爺。”
怪不得。所以鮑寡婦才能利用午休時段約會情郎,且鮑家都未對她獨處産生疑慮。
我這廂問完了傷勢的問題,謝甯軒走了進來,指向小門:“我記得上回你說,曾有一次門開着,少奶奶還斥責了你,那是什麼時候?你确定是你忘記關了嗎?”
丫鬟搔搔頭,有些委屈:“奴婢、奴婢記得關了的呀。就是上旬,具體哪天來着……奴婢記不清了,反正是一日午後,奴婢帶着小少爺回來,正看到少奶奶在落闩。她看到奴婢就斥責,奴婢也不敢回嘴。可是、可是,早上取完胭脂,奴婢明明落闩了呀。”
我和謝甯軒對視一眼,都明白了其中含義。
鮑寡婦顯然是剛剛送走情郎,險些被發現,為掩飾而栽贓丫鬟罷了。
也即,兇手出入是鮑寡婦主動給開的門,這一點已經可以确認。
但為什麼查問了鮑宅上上下下,還是無從捕捉這情郎分毫身影呢?
離開鮑宅的時候,我和謝甯軒都有些失望。兩個人坐到村裡一間飯館,俱是沉默。
抛屍城中還敢接連作案,此人膽大包天不可小觑。半個月,就殺了三名寡婦。百姓惶惶不安,輿論謠言滿天飛,再不抓捕歸案,怕是他更嚣張,犯案更勤了。
我有些焦躁,忍不住擡眼看謝甯軒。後者淡定多了,将餐牌遞給小二後,迎上了我的目光:“羽書,謝謝你。這兩天辛苦你了,協助我查案東奔西跑,還拖慢了你南下的速度。”
浮生立即擡頭望天,猩猩衙差則輕咳着去催菜,閃躲意圖太過明顯。
我臉燒了起來,嗔了謝甯軒一眼,他正柔柔的看着我。
“那個,查案嘛,沒什麼辛苦不辛苦的。祖母安好,我本也無需太快回去。”
謝甯軒眸光一閃,似更深沉了些。他看了眼兩個電燈泡,要說的話又咽進了肚裡。
我有些詫異,正想追問,店小二忽然大叫起來:“郎中來了!掌櫃的,郎中可來啦!”
郎中來了,至于這麼大反應嗎?”
在我們狐疑的目光中,小二疾奔出店迎進來一位走方郎中:“哎呦,您可算來了!我們掌櫃的這兩天身子不舒服,就等您呢,好幾天沒來我們村了!”
走方郎中将藥箱從肩上卸下來:“這兩天去西邊了,你們掌櫃的怎麼了?”
小二拉着走方郎中就開始絮叨,掌櫃也從後院奔出來,引着郎中進去了。我目光随着二人背影消失,這才拉回來。
謝甯軒目光諄諄:“怎麼了,看郎中那麼起勁,你哪裡不舒服嗎?”
我忙擺手:“沒有沒有,這不是沒見過嘛。”
猩猩衙差眼睛瞪大:“啊?王小姐沒見過走方郎中?”
“額……”這完蛋玩意,又說漏了,“哦,我意思是,那個,沒近距離觀察過呗。平時見到走方郎中擦身而過,也不會留意嘛。”
猩猩衙差哦了一句,謝甯軒在好笑搖頭,但又忽然一頓,像被按下了暫停鍵。
我看的出奇:“怎麼了,你……”話說到一半,我也卡殼了。
對啊,郎中!我怎麼沒想到呢!
就如打更的老衛頭,郎中也是一樣的熟面孔。雖然未必住在本村,但出現在這裡,稀松平常。甚至,比起夜晚才會出現的職業,郎中的出沒,因職業與扮相,更加合理,更不會引起格外的關注。
當被詢問是否有陌生人出入時,他也根本不會出現在村民的腦海中。
這就像火災附近的消防員,銀行門口真槍荷彈的警察,他的出現不會在你的腦海中留下特别印象,你不會懷疑他才是縱火者或者搶銀行的。
在職業的包裝下,他們,正如隐形人。
所以除非捏着指頭盤點,村民想不起出現過的老衛頭。那麼,在這些視線盲點,思維疏漏中,是否就隐藏着兇手——另一個隐形人?
我想起村民說過的,郎中、送菜的、倒夜香的……沒錯,這些隐形人,來來往往幾個村鎮,進出寡婦的家,不正是非常正常,且不會引起别人注意的嗎?
謝甯軒低聲自語:“難道是郎中?”
“倒夜香的,送奶的,賣茶葉的,還提到過誰?”
謝甯軒不置可否:“看來,下午的重點要變了。盤問重心應該落在這些不被重視的人身上了。”
我沒有回答,不知怎得,腦海中總有一個身影在徘徊。
是什麼?
我分明在三個案發現場都見過的。
還有一個人,沒有人說過他的名字,因為對大家來說,他就是隐形人。但是他卻可以出入每一處案發現場,引不起一點懷疑。
不,不是的,他并不是沒有人提起過,其實在三個案發現場,他都被人隐晦提起過,可是我卻沒有注意到。
我慢慢品出味來,心頭無比震撼。
是他,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