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窘,忙不疊推開他的手臂,聲如細蚊:“你、你别……我、我不用你護着。你、你怎麼……”
謝甯軒紋絲不動,說的風輕雲淡:“習慣成自然,我很樂意。”
我臉上怕是能擠出血了,當下就羞赧地說不出話來。垂雲垂柳也聽不下去了,一個叫嚷着去灌水壺,一個假裝咳嗽,三兩秒就閃躲到鄧科他們桌,再不敢坐回來。
眼看小二也知趣地退下,謝甯軒突然鄭重了表情,定定地看向我,問:“羽書,等到了金華,我就向你祖母表達心意,正式求娶你,可好?”
我剛逼着自己喝下一口水以緩解尴尬,聽了差點噴出來。
“什……咳咳咳,什麼?”
謝甯軒順勢将右臂收回,輕柔的順着我的背,話語竟還不斷:“回到京城,我就入宮讨恩典。令尊那邊,我都想好了,請母妃親去說合……”
“停停停!”我驚呆了,慌忙阻止,“你說什麼呀,怎麼就恩典就說合了!你、你都還沒問問我意見!”
“那,你可願意?”謝甯軒靠近兩分,深深的望着我,毫不掩飾眼中深切的渴望。
“我、我……哪有人在這兒求婚的!”脫口而出,我簡直口不擇言,都忘了拒絕了!
但謝甯軒悠然笑了,他又得逞了。
環顧一圈環境,他含笑道:“是,如此簡陋的環境,确實不适宜談及終身大事。待我再尋個合适的機會,認真的問你,好不好?”
“好……咳咳……”
我怎麼還回答了!
失智,失智!
我趕忙起身,這茶也喝不下了去。索性就朝茶寮另一側的蒲葦叢走去,讓冷風一蕩一蕩掃到面上,為燃燒的大腦降溫。
官道一側正是深秋畫卷,遠處巍峨山峰聳立入雲,連綿不絕。透過官道旁黃綠交接、風中搖曳的蒲葦叢,隐約可見一面寬廣的湖,在夕陽光照下,金光爍爍,波光粼粼。
許是景色宜人的緣故,心緒開闊而松弛,難得理智之舟都沒來潑冷水。我起了些興頭,欲往蒲葦叢中再走走,也算這些時日以來為數不多的放松時刻。
但就在邁步之時,耳旁忽地似有警鈴作響。
我突然意識到,蒲葦叢……對啊,這就是一片蒲葦叢啊!
這時,謝甯軒也起身來到我身側,應是又想到了一處,他亦喃喃:“咦,按腳程今晚就能到十裡驿,那這,難道就是你當日上京路上,離開十裡驿後放飛蝴蝶的地方?”
原主的七個下人是在不到午時被當地官府抓走的。按照時間推算,應該就是原主一行人離開十裡驿後不久,原主因為鬧着放飛蝴蝶,繼而與大部隊分開。
當時我根據趕路客的證詞推理,在原主的下人被帶走時,原主應當就身處一片蒲葦叢中。
莫非此處就是?
“可你不是說,當時附近官道上的茶寮小二是一并被帶走的嗎?那這茶寮,又是哪來的?”
四目相對,我二人都嚴肅起來。我當先返回到茶寮邊,将小二請到一側,低聲問:“小哥,你這茶寮,是不是新開的?”
“是啊,夫人怎麼知道?”
果然是!那就是說,此小二,非彼小二了?
謝甯軒接着問:“原來那個茶寮,是不是就因附近村子爆發的天花波及而被關?”
小二是個實誠人,馬上回答:“是啊是啊,公子也聽說了?當時那夥計,不就被帶走了嗎?官府還特意把茶寮燒了呢!”
說着,許是怕我們擔憂,小二又找補,“哦,但二位别怕,咱這是新開的,幹淨得很!其實這裡離那村子有些距離,那夥計也是倒黴!他都夠小心了,當時就怕井裡打的水有問題,茶寮都不供應茶,光賣包子呢。誰能想到,還是……哎!”
謝甯軒立時朝我看來,眼光交錯之間,我們都靈光一閃。沒想到,一直困擾着的幾個疑點,就在小二無心的說辭中,突兀的解開了。
這裡離蒲葦叢,不算遠。當時我就懷疑過,為什麼趕路客剛剛從茶寮起身,還要到蒲葦叢邊休息。
現在我明白了——因為那時,茶寮不供應茶。
那時的小二怕被牽連,借口井水不幹淨,索性連茶水供應都停了。塞進幾個包子的趕路客,越走越渴,才會在離開茶寮後不遠,就停下行程,深入到湖邊飲水解渴。
所以,原主才能在那時,聽到他和友人的議論聲,知道不遠處有個茶寮;才會一時任性,或者被橙橙指使,趕走其他七人,讓他們去茶寮坐着。
第二個疑點,則是原主的态度。
為什麼在離開十裡驿後,有目擊者目睹她一度驚慌,到了東橘村,卻已恢複如常,并無異樣。
我盯着綿延深長幾裡的蒲葦叢,心中也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