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我便去了客院,輾轉反側的等着,等着。
三更時分,噩耗傳來,白老夫人還是去了。
謝甯軒也在稍後,拖着沉重的腳步,回到了客院。
“你回來了!白老夫人她……”
謝甯軒拉住我的手,謹慎的看了眼窗外,先問:“這麼晚,你怎麼還在這裡?”
“你放心,我換了梨梨的衣服過來,她正躺在我的床上。你瞧,我都沒點蠟燭。沒人知道我過來了。”
謝甯軒這才放心,旋即便丢下重磅:“羽書,此事果然内有玄機。幕後黑手,針對的不止你們王家。”
我當即就脊背一寒。
“你、你是說,白、小白……”
謝甯軒語氣哀沉:“白老夫人過世,就是被人設計了。”
“什麼!老夫人不是已近鐘鳴漏盡了嗎?我聽祖母說,全憑藥吊着。怎麼,怎麼她也……”
“面上看,的确是大漸彌留,郎中本也以為尋常。我着郎中仔細檢查她服用的藥渣,這才發現端倪。”
腦子和成了糨糊,我混亂不已。
“怎麼……什麼……等一下,你怎麼會特意讓郎中檢查藥渣,你、你是提前就發現了什麼嗎?”
“嗯。”謝甯軒不無遺憾的說,“早知此事竟關系老夫人的性命,今日我回來後,該第一時間通知白公子的。”
原來謝甯軒在發現買通郎中的小厮歸屬白家後,沒有松懈罷手,反而加緊了監視。通過數日的跟蹤,發現此小厮每日定時定點趕赴城中一家醫館,郎中見他來,便遞出一包藥,十分自然,并不避人。
謝甯軒據此推測他是在為府上某人拿藥。
可蹊跷的是,他每日取藥後,并不直接從大路回府,反而會繞道小巷,更在某處陰暗角落停留片刻。
“因為跟蹤的不便,幾日都沒理出緣由。”謝甯軒深吸口氣,“直到我回來的前一日,待他離去後,我進入小巷細細查找,才在角落發現了些風幹的藥材,零零總總扔在樹根處,看數量,遠超一日藥量。”
“藥材?”我呆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驚問,“你的意思是……這小厮換了老夫人的藥?”
謝甯軒陰沉道:“今晚我聽到白公子下人傳話,心内就有不好的預感。果然,在我要求下,郎中真的查出藥渣有問題。我就向郎中描述了樹根下藥材的形狀,猜測也得到了證實。那藥并不名貴罕少,卻是她藥方中的引子,能吊住她的心脈。隻要堅持服用,一兩月時間還是有的。”
天哪,所以小厮隻消微微動手腳,去掉這味藥,就會令她病情洶洶,無力回天。
“是、是同一個幕後黑手?”我聽到自己的聲音,遙遠、顫抖。
“恐怕是。”謝甯軒表情也很肅穆,“因為今晚,還發生了另一件事。”
小白心系祖母,出了王宅後躍馬揚鞭趕回,是見到了祖母最後一面的。但之後才趕到的謝甯軒,踏入白府,已聽到層層疊疊的哭聲,尤以一個尖利的女聲最甚。
那是一個叫阿蘭的丫鬟,自小便侍奉在白老夫人身側,感情極深。她承受不了打擊,見老夫人終是仙去,竟就在嚎哭過後,一頭撞牆。
白家主仆皆驚,以為她對老夫人盡忠,願随去九泉侍奉,當即下令給她重禮治喪。
可發現了端倪後,阿蘭的嫌疑就浮出了水面。
因為每日烹煮藥材喂老夫人的,便是這個阿蘭。
聽到此處,我尚有些糊塗。中藥本就是由多種藥材熬制,多了少了一味藥,普通人很難察覺。再說,郎中或許會根據病人病情變化而調整藥方,丫鬟以為藥有改變,這也能講得通啊。
謝甯軒卻道:“問題是郎中說,藥引會将熬煮的藥水變成黑色,有沒有它,其實很容易看出。在開藥之初,他還當着白家衆人的面,叮囑自己的醫館學徒,一定要多備這種引子,接下來數月,老夫人都會需要。”
哦,我明白了。
阿蘭作為近身侍奉的婢女,又和老夫人感情極深。藥有變化,她不可能沒有察覺,即便以為藥方調整,也斷不會不給主子們彙報。
“我将郎中說辭告知了白公子,他大驚失色,當即派人去拿那取藥的關鍵小厮,卻落空了。白公子咬牙切齒地說,此人正是老夫人身側的管事,平素就負責采買老夫人院中所需。那麼,他和阿蘭共謀,就順理成章了。”
謝甯軒頓了頓,又點出關鍵之處,“阿蘭可是老夫人極為信任的近身侍女。羽書,又是近身侍女。”
天哪,是啊!原主身邊的橙橙,白老夫人身邊的阿蘭。
還有翠紅,老四逐出的那個貼身丫鬟,她也有問題,對不對?畢竟二姐和表妹描述中,引蛇放入棠閣,正是她向老四提出的;大劉偷看老四更衣,也是她斥責,被小五小六聽見。
“阿蘭撞牆而亡,現在已無法追究,到底是心有愧疚,還是被幕後黑手脅迫。但手腕相似度太高了,羽書,我實在不得不懷疑,這是同一雙黑手。”
明明坐在屋内,明明點上了炭火,我的四肢卻像大雪掩蓋,冰的透徹。
謝甯軒注意到了,他伸手攬住我的肩,像一杯熱茶氤氲出起霧,舒緩着我心中的褶皺。
“羽書,别怕。我回來了,再也不會讓你一個人涉險。何況,白公子,待他從悲痛中走出,也一定會成為我們的助力。”
我咬牙握拳,生生咽下仰天罵街的沖動,才注意到他最後一句。
“小白……你已經确定了,小白沒有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