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臉黑了下來,用拳狠狠砸向桌子。
謝甯軒沉聲道:“我順着她所有的手下敗将追查,發現還有三個人,也是王宅丫鬟小厮的親人。此外,還有兩個,與白府有關,其中就有阿蘭。”
“淩兄提示我,我還想着都是祖母身邊多年伺候的人,即便一時疏忽,也不會是故意。”小白咬着後槽牙,眼睛都紅了,“直到淩兄查到,阿蘭的爹,竟然也是賭鬼,竟然也去東來賭坊!”
一種後怕油然而生,我的聲音顫抖着:“買通的都是近身侍奉的丫鬟,信任感極高,誰又能想到,這些人也會背叛?可她就是從軟肋下手,害了一個又一個。”
小白恨恨:“我一定要抓住這個女人!”
謝甯軒捏捏眉心:“這女子從哪裡來的?我派人蹲守了幾日,還沒有見她出入過。賭坊東家知道她的底細嗎?”
小白惆怅曰:“他們□□還頗有規矩,這種人,不可深究。所以東家也不知道。”
謝甯軒微挑了眉,試探着問:“白兄,你二叔……嗯,此女子會與他有關嗎?”
小白低垂下眼睫,沉默了半晌,方道:“二叔那廂,情況有些複雜。淩兄,三妹妹,這部分還請允許我自己調查,不過他一定不是幕後黑手。這神秘的女子,我敢保證,絕不是我白府的人。”
不似尋常查案時的追根究底,謝甯軒沒質疑,而是點點頭,就轉向了其他方向。
我有些詫異,莫名覺得他二人之間,好像彌漫着一種惺惺相惜的意味。明明幾日前還針鋒相對呢。男人之間的友誼,真夠奇怪的。
跑神間,謝甯軒已經在問:“同時針對你們兩家,或許本就是你們兩家的敵人?在金華,有什麼人和你們是敵對方嗎?生意方面的競争對手?還是得罪過什麼人?”
“沒有吧,我沒覺得有這種人。”小白沉吟着。
“這樣高超的賭術,絕非短時間能練就,恐怕是從小習得。”我想了想,“這似乎有些玄乎啊,王白兩家,還有這種人物?”
小白聞言眯了眯眼,忽然坐直身子:“咦,你這麼說,倒讓我想起一段往事。大概二十多年前吧,金華府曾有一戶姓陶的人家,開設賭坊、錢莊,盛名一時。聽說那家主的賭術出神入化,他們家也很有意思,不教兒女念書識字,隻傳授賭術。後來犯了事,家底都被抄沒了。你們說,難道這女子,是陶家後人?”
啊?這也太離奇了吧?
“難道陶家的敗落與王家、白家有所關聯?否則也不至于二十年後來報仇呀?”
小白聳聳肩:“那倒沒聽說過,你我兩家又不混□□,與他家走的路數不同,不太可能有交集。哎,也可能是我想多了,或許毫無關系。反正這女子還是個謎,目前沒追到任何線索。”
“阿蘭的爹,翠紅弟弟,不都和這女子賭過嗎?能不能提供些線索?”
謝甯軒森森道:“此女甚是狡猾。我把和她賭過的人都抓來問了,根本沒用。都說她以黑紗裹面,冬夏都穿一件披風,遮擋的嚴嚴實實,中途更是一言不發。他們根本辨不出身份。”
我亦洩氣的坐下,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賭坊果然不是幕後黑手,是這個神秘女子,暗中操縱一切。
可随着翠紅死在小白面前、賭棍都被帶走詢問的消息傳出,她定會越發謹慎。若短時間她不再踏足賭坊,我們就算蹲守,也不過白費心機。
而相關人員,死的死、失蹤的失蹤,活着的人也提供不出什麼,就連賭坊東家所知都不多,我們又該怎麼入手?
肖排場、馬小旦、翠紅、阿蘭……還有誰,還有誰可能會是突破口?
我一個一個數着,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暗哨竟多達八人。
這女子安排了這麼多人,可針對原主的行動直到年初上京才開始。這說明什麼?難道王宅、白家,還發生了什麼,是我們沒有掌握的?
一年半前她就開始布局了,難道所圖,遠超原主性命這一點?
我将疑問抛出,小白眼眸閃爍了一下。
還有,這裡面,其實有個例外,就是馬小旦。其他暗哨,都是白王兩家有關下人的親人。翠紅也好、阿蘭也罷,女子布下她們這顆棋子,尋機使用,這是符合邏輯的。
但馬小旦就不符了呀,在進王宅修繕翠閣之前,與白王兩家毫無關系。老四在衆多匠人中随便買通了一個,偏巧此人就是女子暗哨?
等等,随便買通一個?
不,不對。我怎麼把翠紅忘記了,是她給老四建議放蛇吓我的呀。據此,老四才想出找個人偷小衣。
所以……天哪,那馬小旦的出現,根本不是黃雀在後!所以他的女兒失蹤的日期,遠在老四雇他之前。
換句話說,馬小旦是幕後黑手早就布好的一顆棋子,即便老四沒有提到派人潛入,翠紅也會誘她。所以,無論老四怎麼安排,馬小旦是一定會來襲擊我的。
呵,想必老四大費周折、要求一大堆的添彩繪、建閣樓,也全是翠紅挑唆的,就是為了讓馬小旦有正當理由進入王宅。
而引起這些的,則是大劉的劫持。冤枉他、驅趕他、辱罵他,也都是計劃好的。
一環扣一環,真是心機深沉。
小白一聽就問:“那也不對啊,幕後黑手怎麼知道你二姐和表妹調離丫鬟的計劃?那些隻是設計人心的小計,充滿了變數,完全不可控啊。”
我心裡已有了計較,解答曰:“她不需要知道。你忘了嗎?你家可有個阿蘭啊。那日,棠閣沒有外圍丫鬟,馬小旦潛入院中還是相對容易的。蛇的出現會令我和丫鬟吓得東躲西藏,本身我就在洗澡呀,穿的少。馬小旦隻要伺機闖入屋中大喊大叫,我的名聲就會受損。”
謝甯軒接過話頭,陰沉的說:“事情隻要真的發生,阿蘭在貴府大肆宣揚後,無論羽書的祖母怎麼捂住消息,令堂總能找到一兩個聽說消息的王家下人。那麼,羽書、王家的名聲,就會受損。隻是幕後黑手也沒料到情勢變化,更沒想到,馬小旦那麼沉不住氣,早早進了屋子。”
也就是說,二姐與表妹的計策有或無,根本無關緊要。她要的隻是我被襲擊,事後再留個口子指出老四謀劃,我們姐妹就都會失去聯姻資格。
小白聽懂了,咬牙切齒地問:“可這麼做是圖什麼?有意破壞白王聯姻?就算拆開咱們兩家,誰又能得益?還有我祖母,我祖母都已經彌留,本就沒有多少日子!何必多此一舉害她?”
是啊,問的也對。
白王兩家就算不聯姻,這麼多年相扶持,關系、信任還是擺在那兒的。
再說,對兩家下手,怎麼也該沖着原主三叔、小白或者白二叔去,才算重磅出擊呀。原主、老四、白老夫人,這些女眷的死活,對兩家生意、地位,又能有多少影響?
迷惑叢生,我隻覺得眼前已有光亮,可偏偏有一層紗遮擋,令我無法觸到。
是什麼?這樁樁件件看似孤立的事,到頭來竟然都有關系,竟然都來源于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