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苦心孤詣地用賭術駕馭着、脅迫着,讓這些人哪怕付出生命也要服從她,可針對的,卻隻是兩個閨閣少女和一位已經在生死邊緣的老夫人,這到底是為什麼?
如果不是競争對手,還有誰,在謀求着我們兩家共同的利益?
“其實這裡還有一個問題,我想不通。”謝甯軒看看我,又看看小白,目光中透着審視,“羽書自不必說,内宅閨閣少女,白老夫人也年事已高,甚少出門。按理說,她們的貼身丫鬟,也不會人人都認識,知道家眷親戚啊。這個神秘女子,怎麼就能獲悉這些隐秘的事,加以利用呢?”
我悶悶道:“不止如此。她下指令,這些人接受命令,又是通過什麼?都是内宅中的丫鬟小厮,受人管理,怎麼就能恰好傳遞消息呢?”
王宅、白府,都在金華屹立多年,府中人員冗雜,尾大不掉,是難免的。但管理起來,也素有章法,不可能由得她們自由出入。
想到此處,沒來由的,我又憶起初到金華,就曾在紅覺寺外見到白家的車隊,浩浩蕩蕩,占去了半條街道。
“說起來,當日在紅覺寺,我還巧合的聽到你議論這樁婚事呢。”
小白眼睫顫了一下,詫異道:“啊?你們那日也投宿紅覺寺?嘿,我說早起馬圈都破了,我的馬缰繩斷了,差點跑掉。合着那群粗魯的客人,是你們呀?”
我和謝甯軒同時想起了那頭瘋驢,無奈的笑了笑。
“你不是不信佛嗎?我祖母對你唯一丢丢不滿意的,就是說你拜佛太少。”
小白伸個懶腰,沒當回事。
“你怎麼去紅覺寺下榻了?我記得當日在寺外,我們還碰見了你家車隊離去呢!”
垂柳提過,她當日拿着肉餅出寺門偷吃,聽到白家下人議論,說車裡坐的是白家的二夫人,即白二叔最心愛的小妾。
那時我也就是順耳聽聽,完全沒放在心上。
不過此時嘛,我斜睨向小白,升起暗戳戳的八卦心:“你個不信佛的,這麼巧也在,啧啧,你丫不會是和人家……”
小白眼珠子一瞪:“瞎暗示什麼呢!三妹妹,龌龊了啊!淩兄,你好好管管她!這什麼表情!”
謝甯軒莞爾一笑,梨渦若隐若現。他朝我側側頭:“羽書一向喜歡聽亂七八糟的說書攤,不都是你們金華說書先生沒的規矩嗎?我可管不了。”
“哪個說書先生亂講!我掀了他的攤子去!”
好家夥,我那可都是順嘴瞎說,現在人在金華,可不敢當真呀!
吓得我打了個哆嗦,趕緊将話題掰回來:“好了好了,不扯這些了。你們這幾天,還有什麼發現嗎?”
謝甯軒誤解了,瞟一眼半開着的窗戶,還以為我嫌冷,貼心的将榻上一件披風遞給我。這溫暖的舉動落在小白眼中,竟然撲哧一笑。
我和謝甯軒都沒理他,以為這厮不過是單身狗嫉妒有情人。
誰知,小白笑的點也不是這個。他指着披風背後:“這麼大個腳印,梨梨她們也不知道幫你洗洗?是小五還是小六留下的?”
謝甯軒無語凝噎,忙擱下,又去取梳妝台旁的軟枕。
我盯着那黑腳印,回想着這個披風的價格,也氣的沒話說。然而,也就在這時,乍然間,耳邊響起了稚童哭唧唧的聲音,小六花貓般的小臉忽然映入我的腦海。
叽叽喳喳,她倆有心無心說過的每一句八卦,聊過的每一個家常,陡然間變了味。
彷佛有人打着強光手電朝我射來,我一把抓開眼前那層紗布。
一個所有對話中都出現,卻從不起眼的人,雖有着天羅地網的消息,卻從來沒有出現在任何台面上……
一個看似獲取不了任何利益的人,卻能夠将這些攢成團,踩着别人的血上位……
我駭然的意識到,我猜到了她的身份,但同時心猛地下沉,因為,我沒有證據。
這些已經死了的人,我該怎麼從他們口中獲取真相?翠紅、馬小旦、阿蘭、橙橙……
橙橙?
恰在此時,謝甯軒立在梳妝台邊,忽然對着我擺放齊整的梳子歎了一聲。
他回眸帶着恍然,定定的說了句:“肖排場。”
小白納悶:“肖排場?咋了?”
我卻像被打了一拳,耳旁,更有記憶中,一個奇怪的短促聲在回響。
我打了個激靈,赫然想通了一件事,自我回到金華,就一直困擾着我的一件事——橙橙,她還沒死!
一個孤兒,在背叛了家鄉的主家後,還能躲在哪兒?
我盯着謝甯軒,他也深深的看着我。四道視線的交雜,我們都在驚歎着。
不夠,這還不夠。
幕後黑手明明操縱着一切,為什麼她每次出入,都沒有被注意到?
小白眼神飄來飄來,遲疑地問:“你、你們倆尋思啥呢?咋、咋突然不說話了?”
“小白!快把我祖母的調查日志拿出來!”我對着小白嚴肅的說。
小白都方了,但見我二人神色肅穆,也不敢耽擱,立即從懷中掏出。我接過來就是一陣翻,直到找到一頁,曾被我大概浏覽後就翻過去的一頁。
此刻,真相就明晃晃映射在我眼前。
但揭露之前,我們還得去兩個地方,兩個希望能找到證據,鎖死幕後黑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