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朝提親規矩之繁複,斷非謝甯軒入室誠懇剖心就能替代。他說了什麼我不曾追問,隻知道祖母那廂,自今晚之後,态度便已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較之常招小白叙話,及至除夕夜前,每日親去陪侍佛前的,變成了謝甯軒。
去的比我還殷勤。
對此小□□準吐槽:“馬屁精一個,這是得了他未來嶽父的精髓。”
謝甯軒也不惱,慵懶一笑後,反而問起小白的行程。
我這時才知,原來年後,小白也要上京。
“你去做什麼?”
“嗨,我們家航運生意,可是和京城航運行首聯合的,不得常去走動聯絡呐?不過我動身,怎麼也得開春後,不能和你們同行了。你們是過完年就走?”
“嗯,”謝甯軒看看手中的最新函件,“耽擱到年後,已是極限了。好在回程走水路,會快許多。”
“行啊,那我調艘船送你們,新造的,算你們便宜點。”
“啊,還要收費?摳門死你算了。”我撇撇嘴。
小白沒搭理我,朝謝甯軒問:“紅覺寺去了嗎?還了願,菩薩的保佑就可長久喽。”
謝甯軒微笑:“嗯,昨日去了,還替老夫人上了香。”
“去紅覺寺?”我聽糊塗了,“保佑什麼?咦,你們倆不是不信佛的嗎?”
小白一嗤:“還不是謝兄之前在京城搖出來個下簽,偏偏他問的還是與你的姻緣,吓得他魂魄不安。”
“什麼,你那下簽是……”我這還是第一次聽說,不免也詫異。
“别擔心。”謝甯軒馬上說,“早在咱們下榻紅覺寺那晚,小沙彌說紅覺寺求姻緣是最準的,我就又求簽了。這次不帶着查案的目的,更有伴你一路南下的誠心,佛也看在眼裡,不就賜了我上上簽嗎?”
說這話的時候,他上揚着嘴角,肩膀松弛,語氣愉悅。
看在我眼中,卻覺得不是滋味。
他可是從不信佛,笃信自我的人啊。我的反複無常,逼得他都開始相信這些無謂的安撫之語了。
見我怔怔,謝甯軒像是看穿了,輕柔的握住我的手,笑說:“别在意這些,我心悅于你,為你改變些許,亦是情願的。喏,你瞧,這上上大吉不就讓我獲得了你的芳心,還求得你祖母她老人家的認可了嗎?”
淚意又上湧,小白打斷了我倆。
“行了!又開始了!我還在這坐着呢!”
謝甯軒輕笑一聲,又摸摸我的腦袋,才颔首曰:“好,那勞白兄再陪羽書坐會兒吧,我出去寫封信,趕天黑前需得寄出。”
“嗯,你去吧。”小白懶懶地說,從桌上糕點盤中挑出個花生豆塞嘴裡。
我盯着謝甯軒如竹背影,心裡還不免嘀咕,他為我拖沓至過完年才回京,真的不會耽擱政務正事嗎?
“瞧你那戀戀不舍的眼神……”小白睨我一眼,“至于麼,他寫封信就來了!”
心思被戳破,我難為情的擦擦臉,四下找話頭轉移話題。
“我哪有……嗯,那個,那個……你說你上京,什麼時候來着?哦,開春後?”
小白都懶得搭理我。
我搔搔頭,也覺得自己找話題的技術忒拙劣了。
但就在這時,我突然想起了之前盤旋在心口的疑問,加之小白方才閑言幾句,更顯疑惑。
忙抓住機會打探:“你剛說調船給我們……這麼說,白家的航運生意還在你手上?你們白家沒分家呐?”
小白翻個白眼:“盼我點好吧。”
“可秦姨娘不是說……你當日和她說的‘她失策了’,到底是什麼意思呀?”
小白懶懶道:“她以為是她挑撥的我和二叔不合,想錯了呗。”
見我不解,小白湊過來,神神秘秘:“這是個秘密,你能保密嗎?”
“當然可以!”我立即拍胸脯打包票。
小白戲谑一笑,晃着二郎腿慢悠悠道:“自從白家拓展船運行業後,我和二叔就開始演戲了。争鬥,奪權,叔侄不睦。”
“演戲?”
“很簡單啊,船運生意獲利斐然,又能和官府攀上線,誰不想染指?白家自從接手後,明裡暗裡受到多少次算計?”
“啊,所以你和令叔的矛盾,都是裝的?”
“人前争吵人後不睦,才能讓所有人都以為白家分裂嘛。”小白懶散的靠在椅背上,淡笑着說,“一來,白家呈現出内鬥的局勢,能夠麻痹敵人,少些手段動作;二來,敵人為了更進一步分化我和二叔,就得分開潛入,那敵對勢力内部便也分化了,無法抱團,力量就會被削弱。”
哇,好心機,不愧是無奸不商的巨賈。
小白無語:“這算誇獎嗎?”
“呵呵,當然算啦。那我就明白了,咱們讨論那日,聽到我懷疑秦姨娘的動作不止在我上京才開始,你閃爍的眉眼,其實代表着,你已經發現,二叔身側的小妾,早就潛入你們家了,是不是?”
怪不得謝甯軒說,小白似乎對二叔的動作有所察覺;怪不得小白察覺二叔的小妾行迹詭異後,會親自追蹤到紅覺寺。
怪不得小白笃定的說,幕後黑手必不在白家,也始終堅信,跟蹤、監視謝甯軒的指令,那小厮古怪的行迹,也一定都和二叔無關。
“這件事隻有祖母、二叔和我知道。幾年演戲下來,我們身邊的人也都以為我和二叔真的鬥争不休,他們不明所以自然會站在各自的立場,替我們出主意。是以這麼長時間,二叔都沒察覺小妾私心。啧啧,這以後,還真得動動腦筋,如何才能分辨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