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慢悠悠的說着,像是吟唱話本,唯有眼中,疲倦的精光閃過,催的他不得不微蹙眉頭。
可他明明最是風光霁月、閑雲野鶴之人啊。
似是感知到了我的目光,小白不在意的擺擺手:“别這個表情啦,誰叫我承了個‘白家長子嫡孫’的名頭呢?人生嘛,有所得,必有所失。不是嗎?”
他想的真透徹。
接受一切、和光同塵的透徹。
“好了,别為我傷感了。還是說回你吧,聽你和謝兄提那什麼戰場……你是打算以後遇到案件,還要參與查案嗎?”
毫無疑問,我點了點頭。
小白也未詫異,隻嘟囔道:“失憶失的性子都變了……得,那我送你個禮物吧。”
說着,他自身後的包袱中,取出一隻通體銀白色的匕首,鞘上還鑲着一隻紅寶石。
我挑了挑眉:“送我這個幹嘛?”
“廢話嘛,咱們大青又沒有女捕快,你這幹的都是與惡人為敵的事兒,哪那麼容易?呐,給你防身的!出了金華,我可護不住你了。謝兄雖好,總不能時時在你身側吧。”
心下一暖,我接過匕首道了聲謝。
小白端起茶杯咕嘟灌下一口,複又說:“哦,上面的紅寶石也值錢,你要是哪天猴性又犯,沖撞貴人被趕出夫家大門,至少還能換點盤纏,不至于餓死嘛。”
……
***
轉眼間,除夕至。
這是我穿越來第一次體驗青朝的過年。雖然家中發生了不快,畢竟兩個孫女婚事落定,又有京城尊貴來客小住,王宅還是将年夜的氣氛烘托的極其圓滿。
窗外爆竹聲聲,煙花一顆一顆的綻放,在青朝這毫無污染的夜色中,明亮又耀眼。
謝甯軒的身份隻在祖母跟前透了底,據說祖母乍一聽,還條件反射就要拒絕,生怕我這等平民,唯能以妾室入門,受盡欺辱。
但謝甯軒的人品與修養,到底還是征服了祖母。除夕這晚,祖母親自拉住他的手,絮叨了孫女的種種不是,請他日後定要包涵,言談之間,這顯然已是對孫女婿的說辭。
二姐笑得和婉,四妹仍舊是淡淡的模樣,一切都好像沒發生過,彷佛隻是一場噩夢。
秦姨娘剛被關的時候,小五小六厮打着流淚着要翻牆,卻被三叔親自動了家法,關至年三十這天才被放出。
看到我的時候,小五哭唧唧撲上來,念叨自己太倒黴了,小六扭扭捏捏好一陣,才流淚撲進我的懷裡。
三嬸也沒有再出幺蛾子,對着“淩軒”除了恭維外,便是暗戳戳請他看在我的面子上,回京後替夫君美言。
謝甯軒應下了。我本以為不過是客套,誰知他悄悄說,這段時間有私下查訪三叔政績,發覺做的還算不錯,确實值得提攜。
那日後,或許三叔也有邁入京城,做個京官的時候?
這就是後話了。
當下彌漫在王宅的,唯有濃郁的骨肉親情。及至初八我們登船,達到頂峰。
我和祖母分離時的淚水漣漣,看的三叔三嬸都紅了眼眶。倒是也來送行的小白打圓場,直呼船大行得穩,幹脆把老太太也帶上京得了。
祖母淚中被逗笑,嗔得幾句,才戀戀不舍得放開我的手。
送君千裡終有一别。金華,就這樣與我告别,在故事中暫時告一段落了。
碼頭身影變成了一個個小黑點,見我總算止住了淚,謝甯軒溫柔得攬住我的肩頭,輕聲道:“羽書,别難過,我已經答應老夫人,隔年再帶你南下來看望她,好嗎?”
我擡擡淚眼:“你還能南下嗎?京官不是不能外出嗎?我、我自己回來就好。”
謝甯軒拭去凝在我下巴處的淚:“求個恩典罷了,算不得什麼難事。一來一回總要數月,我哪能放心你自己回?我也舍不得呀。”
“哎呀!”我難為情的轉過身子,揉着眼睛。
謝甯軒輕笑一聲:“好了,不哭了就行了。以後都走水路,也快着呢。”
“水路回京,需要多久?”
“下月初就能到。”
廣袤的運河與兩岸青黃不接的草地交織着,在霧氣中,有如仙境。雖是冬日,偶也能遇到打漁的農家小船、蕩出靡靡之音的畫舫。夜晚盞盞燈燭,伴随着悠遠的絲竹聲,生出了甯靜緻遠的閑适。
或許是金華案件了結,或許是謝甯軒日日都在身側,又或許是官船自帶的安全感,這段時日過的尤為松弛。
以至于多年後我再回頭瞧,亦覺得這可算是穿越以來最悠閑的日子。
我将後世桌遊改良成《我是細作》《青朝大富賈》《天黑躲起來》,帶着垂雲垂柳玩的不亦樂乎,連帶着鄧科和一衆侍衛都加入進來,尤其老謀深算的謝甯軒,在幾次“開鋪子”都賠的一幹二淨後,更是帶來歡聲笑語。
謝甯軒瞄一眼堆在我面前小山似的玩票,唯有無奈的直搖頭。
這樣閑散的日子,終于在一個月後抵達京城碼頭,宣告結束。因為我從來接站的三殿下眼中,看到了些許不安。
他幾乎沒有怎麼和謝甯軒寒暄,徑直邀我前往禦青王府,說結拜儀式全部準備好了,就等我前去參加。
詫異中,謝甯軒亦皺起了眉,面色嚴肅:“怎麼了,為什麼這麼着急,出什麼事了?”
三殿下自懷中掏出封奏折,沉沉道:“甯軒,你又被參了。這次,還實名實姓點了出義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