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
管家站在書房門口迎接楊蘿,躬身喚道:“見過表姑娘。”
小厮正想着童家的親戚裡哪家有表姑娘,就被管家打發走了。
“老爺在裡面等着表姑娘。”管家讓開一個身位,請楊蘿進去。
楊蘿道了一句有勞,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屋裡炭火燒得旺盛,管家關了門,把冰天雪地都關在門外。
“你來了?”童尚書斟了一杯熱茶,道:“這是陛下賞的君山銀針,外頭天寒地凍,喝一杯暖暖身子吧。”
楊蘿在童尚書對面坐下,端起茶盞焐熱了手,才慢慢地啜飲一口。
“禦賜的珍品确實不同,想來最近,陛下十分信重大人。”
童尚書略帶得意地捋了捋胡須,道:“陛下将清查方文謙之時交由我主審,雖說人關押在诏獄,但榮恩也插不上手。”
“大人春風得意,那我就先以茶代酒恭喜大人了。”
童尚書升官自然志得意滿,隻不過,下一秒,楊蘿的話就打破了他臉上的笑容。
“大人近來有沒有察覺到,太行倉和玉滿倉有什麼變動嗎?”
童尚書沉默了下來,臉上神情凝重,“你知道?”
楊蘿悠悠地放下茶杯,道:“我确實知道一些,想來問問童大人,這個新任尚書是怎麼當的。”
童尚書臉色沉了沉,“老夫方才接手戶部事宜,又主理方文謙貪墨之事,抽不開身去料理戶部的腌臜事。”
楊蘿将手懸在碳爐之上,熱浪熏得人身上暖暖的。
“想來,童大人并沒有完全收服戶部吧?戶部原有兩位侍郎,除了大人之外,另一位卞侍郎是方文謙的親信,也是首輔大人的女婿,想來這兩日,卞侍郎為難童大人之處也不少吧?”
童尚書哼笑一聲,“你倒是耳報神靈通。”
楊蘿道:“隻是推測罷了,首輔王之敬素來想扶自己的親信入閣,從前礙于方文謙和卞侍郎的關系并沒有付諸行動,但如今是大人在戶部尚書的位置上,您覺得,王之敬會放任大人在尚書之位上坐得穩當嗎?”
童尚書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但是卞侍郎有王之敬做靠山,他就算想除,一時之間也難以下手。
“你夤夜入府來尋老夫,又分析了這些利弊,想來是有辦法解老夫目前之困。”童尚書盯着楊蘿,眼神如同暗夜裡潛伏的毒蛇。
“如果沒有辦法,我怎麼會來找大人呢?”
童尚書陡然大笑起來,“那就讓老夫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楊蘿笑了笑,“我哪有什麼本事,雕蟲小技,在大人面前獻醜了。”
“近來,太行倉和玉滿倉的儲糧一直在減少,是方文謙一直在調糧填補京城近來糧食的空缺。”
童尚書皺眉,“近來京城米價平穩,何來空缺之說?”
楊蘿道:“大人的嗅覺真是不甚敏感,今年的氣溫比往年低上許多,江南收成不好,糧食減産,京城也連帶受了影響。”
“好一個方文謙,這種事情都做得出來?”童尚書宦海沉浮多年,楊蘿四兩撥千斤的一番話就叫他摸到了其中關竅。
楊蘿瞥了他一眼,道:“此事事關重大,大人最好先按兵不動,畢竟打蛇打七寸,如果打草驚蛇,最後隻怕是竹籃打水。”
童尚書道:“此時不揭發方文謙,更待何時?”
“方文謙已經是罪無可恕的死罪,如今大人的目光,應該放在卞侍郎身上。”
童尚書起身,披着外衣在書房裡來回踱步。
“此事卞笛也是聽從方文謙的指示,頂多是從犯,更何況從另一個角度說,這也算是赈災之舉,又有王之敬從中斡旋,隻怕陛下不會深究。”童尚書低沉的聲音在炭火細微的爆炸聲裡顯得格外幽微。
楊蘿喝了口茶,茶水已經涼透了。
楊蘿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把茶杯放下了,“大人看得清楚。”
“那你究竟有什麼辦法,能把卞笛拉下來?”
“我要去一趟江南。”楊蘿轉頭,平靜地凝視着童尚書的背影。
聞言,童尚書蓦然轉身,盯着楊蘿的眼睛,“去江南?”
楊蘿點點頭,“不錯,江南布政使趙聰也是方文謙的人,想将他們連根拔起,就隻能去江南走一趟,找一找他們的錯處和把柄。”
童尚書道:“此事我會另派人去做,你一個閨閣女兒,何必特地走一趟?留在京城安養也罷,我會讓你母親給你找一門好親事......”
“大人誤會了,”楊蘿輕笑一聲,“我不是來尋求大人的意見的,我隻是來通知大人的。”
“另外,我希望大人能給我一些盤纏和一份路引,以作路資。”
童尚書被楊蘿這厚顔無恥的要求震驚到了,愕然道:“你瘋了嗎?”
“自然沒有,此事隻有我能辦,不出兩個月,過年之前,我必然把證據帶回來,你童大人便可安枕無憂。”
童尚書沉默地盯着楊蘿半晌,偏頭往帷帳後看了一眼,而後才道:“好,老夫答應你。”
楊蘿喝完了冷茶,道:“多謝大人款待。”
童尚書嗤了一聲,不知道是贊賞還是厭棄。
楊蘿起身,道:“那我就......”
話未說完,管家突然推開書房大門,喘着大氣驚恐道:“老爺,方文謙在诏獄中自盡了,陛下急召您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