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蘿轉頭去看刻漏,此時将近子時,還未到錦衣衛換班之時,也就是說,陳緻還沒被榮齊帶進诏獄去見方文謙。
那麼,方文謙自盡就并非他們二人造成的。
那方文謙究竟是獄中畏罪自裁,還是被他人殺,就不得而知了。
然而此時童尚書已經顧不得多想了,急忙穿上外衣套上鞋襪就匆匆往外跑,“快,備車!”
“大人,”楊蘿叫住了童尚書,“今夜你我所談之事,切記不可告訴陛下。”
童尚書回頭看了她一眼,“老夫知道,你回吧,你要的東西,老夫會辦妥的。”
楊蘿微微一笑,“那就多謝尚書大人了。”
童尚書沒再理會她,心急火燎地出門去了。
管家朝楊蘿微微躬身,“表姑娘,老奴送您出去吧。”
楊蘿沒有拒絕,道:“方才領我進來的小厮還挺機靈的,麻煩管家幫我給他十兩紋銀的賞錢。”
管家頓時語塞,這人怎麼還連吃帶拿的?!
管家猶豫片刻,道:“是。”
離開書房之前,楊蘿朝帷幔後望了一眼。
楊蘿被管家送出側門,看門的小厮領到了十兩銀子的賞錢,喜笑顔開地朝楊蘿道謝。
楊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好好幹,前途無量啊。”
小厮還沒琢磨出來楊蘿是什麼意思,人就已經走遠了。
楊蘿離開童府後徑直去了诏獄。
诏獄這個時候亂哄哄的,然而榮恩卻不在诏獄裡,想必是被皇帝召進宮裡去了。
朝廷要犯在诏獄裡畏罪自殺,此事可大可小,端看皇帝追不追究,但不管怎麼說,人是死在诏獄裡的,榮恩無論如何也脫不開關系。
楊蘿站在诏獄門前不遠不近的角落裡,盯着诏獄看了兩眼。
诏獄裡進進出出的錦衣衛甚多,周遭都被團團圍住,隻怕連隻蒼蠅也飛不進去。
此時人多眼雜,不是進去查探的好時機。
楊蘿轉身欲走,卻迎頭撞上了另一個人,鼻子差點被撞歪了。
那人蓦地拽住楊蘿的手腕,将她拉進牆角隐蔽處,食指豎在唇邊,示意她噤聲。
楊蘿一擡頭,從燈籠映照出的半張側臉裡看到了那張攝人心魄的容顔——是陳緻。
“陳公子?”
司道玄環顧四周,松開手,指了指旁邊的暗巷,楊蘿會意,跟在司道玄身後,繞進暗巷裡又七彎八拐地繞了出來。
花團錦簇燈如晝。
楊蘿又和司道玄坐到茶樓的雅座裡。
“方文謙獄中自裁,你知道了吧?”司道玄開門見山道。
楊蘿道:“自然,看來,你并沒有見到他。”
司道玄深吸一口氣,冷嗤道:“死得倒快。”
司道玄的眼中閃過嫌惡,手上青筋疊起,胸膛起伏。
楊蘿摩挲着下颌線,若有所思道:“聽陳公子這話,是不想方文謙死?”
司道玄擡眸,道:“是,我還有話問他。”
楊蘿挑眉一笑,“如此看來,倒是外頭的人會錯了意,其實那晚,你并不是沖着取方文謙的命去的。”
“你潛入方府,又去了他的私庫,是在找什麼東西嗎?”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司道玄不否認,“不錯,我并非想要他的命那麼簡單,方家有我想要的東西,那日去方府,并非是去刺殺。”
“方文謙身上,有什麼秘密是值得你冒這麼大的風險去挖的?”
“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司道玄偏過頭,看向樓下川流不息的人群。
楊蘿便也不問。
“今夜怕是不得安生了,方文謙已死,你想知道的事情也沒了線索,今後打算如何?”
司道玄道:“留在京城,總有機會查清。”
楊蘿道:“既如此,我倒有個建議,你願不願意聽一聽?”
“願聞其詳。”
楊蘿道:“戶部侍郎卞笛是方文謙的親信,比起遠在江南的趙聰,卞笛更得方文謙信賴,或許你想知道的事情,卞笛會有線索。”
“我過幾日要下江南一趟,去查一查趙聰隐瞞江南災情之事,你若有心,不妨留意卞笛的動向。”
司道玄道:“卞笛,是内閣首輔王之敬的女婿?”
楊蘿點頭,話裡話外頗有些贊賞的意味,“不錯,他是本朝第一位三元及第的狀元,當年被王首輔相中做了女婿,王家嫡長女素有才名,一時之間也傳為美談。”
司道玄瞥了她一眼。
楊蘿奇怪道:“怎麼了?”
司道玄不緊不慢道:“不過是三元及第,不值得誇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