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匪臉色煞白,比起楊蘿,他似乎更像是那個被挾持的人。
楊蘿歎了口氣,“你怕什麼呀?”
小山匪和楊蘿一般高,看起來約莫十六七歲,稚氣未脫的模樣。
“我,我才沒有,沒有怕呢!”小山匪咽了口唾沫,盯着孟離看,高聲喊道:“别過來,不然我殺了她!”
孟離停住腳步,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冷冷地回望小山匪。
“你别緊張,”楊蘿真怕這孩子手抖,原本沒事還得變得有事,慢慢安撫道:“你沒有傷人,我可以放你走,就當今天晚上我們都沒有見過你,可好?”
小山匪咬唇,“他們都死了,我回去也是死路一條。”
楊蘿挑眉,“你們這兒土匪窩人很多嗎?”
小山匪倔強道:“和你什麼關系!你錦衣玉食,怎麼知道我們的苦?”
楊蘿道:“你有什麼苦,不妨說來我聽聽,或許我能幫得上你。”
小山匪臉上顯出些許猶豫來,道:“你......真的能幫我嗎?”
楊蘿道:“是啊,你看我,不是很有錢嗎?你缺什麼,我都能辦到,不是有句俗話叫,有錢能使鬼推磨?”
小山匪劇烈地喘氣,慢慢的把刀放下了,锵地一聲掉在地上。
孟離一個箭步上前,一劍如長虹貫日直沖小山匪的天靈蓋去!
小山匪瞪大眼睛,劍尖在他的瞳孔裡無限放大,吓得他僵直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刹那間,一隻蒼白纖弱的手握住了孟離的手腕,輕飄飄卻又如同重逾千斤,孟離竟然一時之間動彈不得,劍尖懸在小山匪頭上半寸之上。
小山匪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孟離,得饒人處且饒人。”
孟離扭頭去看楊蘿。
楊蘿緩緩松開手,朝她笑了笑。
孟離沒有說話,眼裡卻掠過一絲暗芒。
楊蘿暫時沒有理會她的心思,走過去扶起小山匪,一不小心拂落了她的帽子,一頭烏黑的秀發瞬間飄落。
楊蘿有些意外,竟然是個女孩。
小山匪捂住頭發往後退,神情驚恐地在楊蘿和孟離之間來回掃視。
楊蘿朝她伸手,語氣緩和道:“你放心,我有幾句話問你,問過了就放你走。”
小山匪沒有靠近,道:“你問吧。”
楊蘿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山匪抿唇道:“我叫戴春和,春和景明的春和。”
“春和景明,好名字,看來你也很有學問,怎麼會做了山匪?”
戴春和道:“我爹原本是秀才,在村子裡開私塾給孩子們啟蒙,我也認得幾個字。”
“至于做山匪,”戴春和苦笑,“如果不是活不下去了,誰願意落草為寇,與土匪為伍?”
楊蘿皺眉,“你說你們活不下去了,這是怎麼回事?”
戴春和道:“這十裡八鄉大多都已經十室九空,青壯年都落草為寇,我們也是實在沒有别的法子了,家裡無地可種,也沒有旁的營生可做,除了去做山匪,我們哪還有活路?”
楊蘿道:“我聽聞江南今年收成不好,許多人家都沒有糧食過冬,這是真的?”
戴春和歎氣道:“不是今年,是這六七年,江南賦稅太高,許多農戶已經沒有了自己的地,隻能去租地主的地去種,交了賦稅和佃租,手裡沒有多少餘糧,隻能飽一頓饑一頓地挨着。”
“今年天氣太冷,莊稼凍死了不少,收成更差,莊戶人家隻能另尋出路,除了打家劫舍,沒有别的辦法。”
楊蘿道:“你是秀才的女兒,既然已開私塾為生,為何也成了土匪?”
提起這件事情,戴春和也覺得難以啟齒。
“我......農戶人家沒有錢,哪能供孩子讀書?收不到束脩,自然也難以為繼。”
“爹爹隻能另外想法子賺錢,隻是被他的朋友騙了,進了土匪窩去做賬房先生,但是也能勉強糊口,養活我。”
戴春和情緒低落。
如果不是她這個累贅,也許她父親早就脫離苦海了。
楊蘿萬萬沒想到,江南的情勢比她現象的更嚴峻,甚至已經到了逼民為盜的地步。
為什麼陳緻沒有告訴她這件事情?
陳緻在隐瞞什麼?又或者,他根本不知道此事?
但此時楊蘿沒有辦法分心去想其他事情,順着戴春和的話問道:“那你父親,如今還在那裡?”
戴春和咬牙,眼底浮現出淚花,“沒有,我爹已經死了。”
“我爹若還在,我哪裡需要跟着他們出來冒險劫掠?”
戴春和被逼無奈,她父親死了,她在寨子裡無依無靠,隻能跟着他們出來。
在寨子裡,無所貢獻的人沒有食物,如果戴春和沒有行動,隻能餓死在那裡。
“這是你第一次出來吧?”
戴春和說是,擡起下巴露出白皙的脖頸,視死如歸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