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道玄沉默不語。
楊蘿道:“如今大相國寺已經撤兵了,你既然出現了,想必周圍還挺安全的,那我就直言不諱了。”
司道玄轉過頭,眼神落在她身上。
“大相國寺這段時日,我想了很多,其實當日,或許那些刺客并不是沖着殺皇帝來的。”
司道玄手指微微一蜷,“何以見得?”
楊蘿道:“這些刺客,死得太幹脆了,他們就像是來完成任務的,一完成任務,就咬破牙齒裡藏着的毒,直接自盡,幹脆利落,不留痕迹。”
“他們來刺殺陛下,既然殺不成,自然不能留着把柄。”
楊蘿搖搖頭,“非也。”
“我倒覺得他們的任務是要叫陛下遇見張姑娘,要護着她,或者現在應該叫張淑妃了,護着她接近陛下,得到這個救駕之功,送進宮裡去。”
司道玄頓了片刻,問道:“為何這樣說?”
楊蘿微微歎了一聲,“隻是我的猜測罷了,你就當是我胡言亂語吧。”
司道玄沒有回答,楊蘿看了他一眼,又望了望已經停雨的天,道:“雨停了,我先走了,後會有期。”
“等等。”
司道玄走下台階,解開披風披到楊蘿身上。
“春寒料峭,姑娘方才病愈,還是要小心身子才好。”
楊蘿謝過他,慢慢地走了。
小和尚們推着一輛小車,上面歪歪地放着一尊佛像,楊蘿叫住了他們,問道:“小師父,這尊佛像是怎麼了?”
小和尚道:“阿彌陀佛,施主,這是那日陛下遇刺,從浴佛節上掉下來的佛像,頭都陷進去了,師父命我們帶去熔爐重鑄。”
楊蘿伸手摸了摸佛像的腦袋,應當是砸到地上,原本圓潤的佛頭被壓得扁平,佛像上的漆也掉了不少,沾上了灰塵顯得灰撲撲的。
楊蘿日有所思地收回手,笑道:“那小師父們先忙,我就不打攪了。”
小和尚們念了句阿彌陀佛,推着車走了。
楊蘿望着他們遠去的背影皺了皺眉頭。
大相國寺是皇家寺廟,整個寺廟的佛像都是金子打的,金子質地堅硬,這麼會一摔就扁了?
楊蘿一邊思索着一邊回到廂房,遠遠就看見李複站在廂房門口踱步。
楊蘿心道終于來了,擡步走了過去。
李複連忙跑上來,搓着手道:“慈兒,你可算來了!”
楊蘿笑着喚了一聲父親,徑自走進房間。
李複問道:“慈兒啊,方才來了一隊禁衛軍,把你母親捉走了,你可知,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楊蘿道:“父親不該來問我,而應該問母親到底做了什麼好事,才招緻今日之禍。”
李複勉強扯出一分笑,道:“她自然是罪有應得,我隻是想知道,她們母女倆犯下的惡事,會不會,對咱們李家,和恕兒,有什麼影響嗎?”
楊蘿拆了披風挂在衣架上,坐到桌邊,給自己斟了杯冷茶,一飲而盡後方道:“影響?父親大人覺得,什麼算影響?”
李複語塞,有些不知所措地在廂房裡站着。
“若說性命之憂嘛,那自然是不會有,但若是說仕途嘛,隻怕六哥已經全然絕了指望,而父親,不被奪官就是陛下法外開恩了。”
李複吓得臉色煞白,腿一軟撲通一聲跪下了,“阿慈,你救救我,救救我!”
“你是縣主,陛下信重你,況且,此事你是苦主,隻要你開口求情,你母親和妹妹肯定能無罪開赦,這樣,我和恕兒,也能保住仕途官位!”
楊蘿低頭看他,伸手一把把他拽起來,“父親跪我,我可承受不起,至于保住童氏和李君念,隻怕我做不到。”
“慈兒!”
“李複,”楊蘿擡眸看他,眼睛裡盡是冷意,“看在你給了李君慈多年保命之藥的份上,我留你一命,但若是你得寸進尺,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紀安的死,除了童氏和童家的威逼之外,你這個丈夫也脫不了幹系,你若是想死得快一些,就多說一點。”
李複霎時間閉上了嘴,額頭上冷汗直流。
楊蘿道:“父親大人請回吧。”
李複看了看李君慈熟悉的面孔,卻是覺得陌生,一陣寒津津的涼意從骨子裡透了出來。
李複神思不屬地走出廂房,一個不慎,失足跌下了台階,這個人滾到了庭院中央。
孟離不知道從何處出現,站到楊蘿身邊。
楊蘿瞥了她一眼,道:“帶着他離開吧。”
之前司道玄找到被充為官奴的孟離,替她贖了身帶到楊蘿身邊,此後孟離就一直跟着楊蘿。
孟離道:“你就這樣原諒了他?”
楊蘿道:“像他這樣視高官厚祿如命之人,失去功名,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不提此事了,你去江南幫我查一個人。”
“什麼人。”
“前些時日救駕的張娴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