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蘿擡起頭去看他。
曹景樂蓬頭垢面,可是眼神明亮,燃着憤怒的火,道:“我父親當年兵敗斷岩關,三萬大軍命喪北境,我父也身死,全族也被異族屠盡,隻有我逃了出來。”
“這一切,都是王之敬一手策劃的。”
“我......”
“停。”楊蘿冷漠地打斷了他。
楊蘿漠然的臉色一下子就讓曹景樂把快要脫口而出的話給咽了回去。
“曹......應該叫楚公子了,當年楚将軍兵敗斷岩關之事,早已有了決斷,陛下已經處決了司正清,給了北境三萬冤魂一個交代,你如今舊事重提并無意義,你若是沒有其他的罪狀要供訴了,我就先行離開了。”
曹景樂臉色一瞬煞白,“你......你什麼意思?”
楊蘿道:“你要記住,你叫曹景樂,不是什麼楚家遺孤,若有旁人問起,也是這個答案。”
楊蘿起身拍了拍裙擺,“你的狀紙中所列示的七大罪,我會逐一調查,在真相未明之前,你還要繼續在诏獄待一段時日。”
說完,未等曹景樂反應過來,楊蘿已經離開了牢房。
榮齊在刑堂裡翻卷宗,見到楊蘿走進來,擱下手裡的事情,問道:“你回來了,累不累,我幫你倒點水。”
“不用了,”楊蘿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回去,“曹景樂的事情交給你先查查,王之敬在朝廷這麼多年屹立不倒,勢力盤根錯節,陛下也信重他,單憑這些東西,其實根本無法扳倒他,曹景樂還是太天真了。”
“這個曹景樂和王之敬,有什麼仇怨?”榮齊看了這些罪狀,都沒有發現裡頭有和曹景樂相關的。
楊蘿道:“或許隻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罷了。”
榮齊道:“我在錦衣衛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人。”
楊蘿的話榮齊一直都深信不疑,哪怕是這麼拙劣的話。
楊蘿道:“我們并不需要考究這個人究竟想做什麼,隻要查清事實真相,交給陛下決斷聖裁便可。”
榮齊道:“我知道了。”
楊蘿微微點頭,道:“旁的事情都給你辦,隻是王首輔虐殺妾室之事,我親自查。”
“好,那我讓魏三從旁協助你。”
“我記得你之前說,楚南筝如今在東廠效力?”
榮齊道是。
“你若得空,寫一紙協查辦案的調令,把她調到我身邊來。”楊蘿道。
榮齊說好,“隻是,東廠未必肯放人。”
楊蘿道:“無妨,先耗着也罷,若是東廠不肯,我也有其他法子。”
楊蘿和榮齊商定了事宜,先行離開了北鎮撫司。
“陳大人,您不能進去!”
魏三沒攔得住司道玄,楊蘿一出門,就撞上了要硬闖北鎮撫司的司道玄。
司道玄步履匆匆,顯然是剛從翰林院趕過來。
殿試過後,這批新科進士已然授官,司道玄和紀昶音都進了翰林院任職。
楊蘿站在台階上,卻隻能與司道玄平視。
“縣主。”魏三朝楊蘿道:“陳大人想硬闖北鎮撫司,我實在攔不住。”
楊蘿擺手道:“無妨,你先退下吧,我同陳大人說說話。”
“是。”
“曹景樂在北鎮撫司裡,是嗎?”司道玄眼底淬着寒冰,冷然問道。
楊蘿道:“若我說是,你想硬闖北鎮撫司去救他嗎?”
司道玄捏住拳頭,“沒有。”
“他自己敲的鳴冤鼓,去哪裡都是自作自受。”
“那你這麼着急做什麼?”楊蘿警告道:“陳大人,你如今的身份是朝廷命官,曹景樂狀告的是當朝首輔王之敬,你要懂得避嫌才是。”
司道玄默然片刻,“我想進去瞧瞧他。”
楊蘿無奈道:“陳大人,我方才的話您是半點都未曾聽進去啊。”
“此事并沒有商量,趁着如今無人瞧見,還是離去吧。”
楊蘿走下台階,走到司道玄身後去了。
“我知你想勸我獨善其身,但他是我的摯友,我無法坐視不理。”
楊蘿停住腳步。
司道玄與曹景樂都與當年司家之事關系匪淺,二人能成為朋友也是順理成章,更何況,他們二人還有相同的目标——為司正清翻案。
何況如果失去了曹景樂,司道玄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再撐下去。
“我不求你救他,隻希望見他一面。”
“當時方文謙之事你尚且願意相助,如今卻為何推阻?”
楊蘿閉了閉眼,道:“此二者性質不同,此事我不會幫你,你好自為之吧。”
轟隆一聲,春雨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