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晚宴,無曲不成席。
中庭燭火通明,香熏羅幕下,先是聽樂觀舞。
伴随着琵琶獨奏與“咚咚”的擂鼓聲,青黛畫眉的女子戴着金钿,如彩鳳飛入,翩翩起舞。
整頓袖袍呈玉腕,楚楚動人踩五弦。
舞曲進入高潮,女子面紗飄散。
隻見她揮動軟劍,眼神淩厲,一時間殺氣四溢。
“嘶。”栾霜柏身子繃緊,進入戒備狀态。
雖然軟劍并未開刃,衆人隻當這是一場華麗的劍舞表演,但他能窺見女子有些功底在身。
“居然請動柳千金來淩河,看來天價出場費對駱縣令來說,不在話下。”桂枝兒與衆人一同鼓掌。
她瞥見栾霜柏的手指握緊木箸,青筋暴起,似乎稍有不對就準備當做暗器投擲。
“放寬心。”桂枝兒低聲解釋,“邀月樓的花魁,練過刀馬旦,是童子功。”
栾霜柏這才松了口氣,摸了摸鼻子掩飾尴尬。
桂枝兒饒有趣味地一笑。
論武功,她還沒盡全力與栾霜柏比試過。
席面上擺滿了菜肴、點心、水果與美酒,尤以凍梨最為珍貴特别。
這是入冬後精選的花蓋梨和秋白梨,被冰雪凍成烏黑色,硬邦邦的,如今已經“緩”了一陣子。
桂枝兒取了一個,面對栾霜柏好奇的眼神,輕輕捏碎外層包圍着的冰,問道:“嘗一口?”
“多謝姑娘。”栾霜柏接過,小心翼翼地咬下去。
入口冰涼,口感綿密。
就喜歡看少年這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桂枝兒眼角眉梢蓄滿了笑意。
幾輪敬酒後,是大型宴席的小憩時間。
主人家駱縣令淨過手,換了件便裝,喚來小厮暗中囑咐:“把備好的禮品送到門外馬車上。”
“玉器珠寶也就罷了,那幅畫千萬要當心,莫出纰漏!”
“是,大人放心,小的這就去辦。”
仆從了然,這可是副珍貴名畫。
今日晚宴有兩個議題。
一則是眼前事,一則是過完年後的頭等大事。
“達奴人神不知鬼不覺,敢對城内百姓下手,我等性命堪憂啊!”一位大腹便便的豪紳搖頭歎息。
“不錯,這些劫匪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眼看就要過年了,隻怕是不安穩!”
今晚列席的,都是淩河縣有頭有臉的人物。
在北境這等邊遠縣城,強龍不壓地頭蛇。
地主有錢,胥吏有權,一個被貶的外來官,怎能同時對付黑白兩道?
若是刻意使絆子,教你連方言都聽不懂,還怎麼開展工作?
駱縣令陪着笑臉周旋:“各位鄉紳說得有理啊,栾小将軍,這事你怎麼看?”
栾霜柏端起眼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怕戰亂、怕死,是人之常情,尤其是這些富得流油的大地主們。
但想要調動邊防北境第一軍的人馬,來為他們駐守府邸,卻是有些過分了。
“城外懸天古道,是梅山另一側,東北乞顔烏什部落攻入我們淩河的唯一入口。”
栾霜柏擲地有聲,拿起一根木箸蘸水,竟在桌面畫起了示意圖。
随着少年手腕轉動,城門口的地形被勾勒得惟妙惟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