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票并不白拿,她給黑風煞指了條明路。
“按你所說,那後生知曉你們并無後台,且圖财不害命,遇到良善人遭難也會仗義相助,才饒你們性命。”
“你可知那後生是誰?”
“若帶着全寨歸順,投靠邊防北境第一軍,你覺得少将軍會招安你們嗎?”
桂枝兒深呼一口氣,陷入回憶。
彼時,少年在雪山中控訴赴任的艱辛,聲音明澈如清泉流淌,卻帶着幾絲苦澀與委屈。
想來他早就知道,沿途并不是普通匪徒,而是有人要下死手。
千防萬算,竟然漏了一個小狐狸!
桂枝兒眉梢輕挑,眸色複雜。
怪不得,怪不得當她拿出連弩制作圖時,作為重大發明,按律例要上報朝廷。
長官們卻紛紛裝聾作啞。
小小的北境,文官與武将,沒一個好東西。
桂枝兒咬了咬後槽牙。
萊城外,黑暗籠罩叢林,挺拔的樹木靜靜矗立。
枝葉在夜風中輕輕摩挲,身着夜行衣的少年與月色融為一體。
他斜倚在粗壯的樹枝上,墨色長發随意束起,有幾分灑脫不羁。
樹下是一匹通體潔白如雪的神駒。
“雪影乖,在這兒将就歇半夜,明天進城。”少年手中把玩着一片樹葉,雙眸如寒星般璀璨。
經過軍營的淬煉,他青澀的身姿更加緊緻流暢。
“哈——啊秋!”
一陣悠長的哈欠還沒結束,以噴嚏收尾。
“誰罵我?”少年嘀咕了一句,“不就是趁着休沐兩日,出來找個人嗎。”
月光透過層層枝葉的縫隙灑下,斑駁地落在他俊朗的面容上。
少年眯起眼睛,淺淺地靠在樹上安眠。
翌日清晨。
晨曦微露,萊城市集便悄然蘇醒。
貨郎們挑着擔子,急匆匆地占據有利位置,臨街店鋪的門闆也陸續發出“吱嘎”聲。
“新鮮出爐的包子嘞,白菜蘿蔔豬肉餡,客官來一個?”店老闆熟練地捏着包子褶。
蒸籠熱氣騰騰,早點鋪開門迎客。
逐漸熱鬧起來的街邊,一個臉上有褐色胎記的小仆,正興奮地東查西探。
“小娘子快看,畫糖人!”
“這綢緞顔色真鮮亮,想裁新裙子了。”
“行了行了,集市而已,中心府城又不是沒有,你怎麼跟鄉下土包子進城似的。”
桂枝兒嫌棄地搖搖頭,示意她小點聲兒。
“那能一樣嗎。”扮做仆從的柳千金,一張臉上眉毛稀疏雜亂,皮膚也甚是粗糙。
但流波轉盼的桃花眼,有着蓋不住的神采奕奕。
“這可是奴家,頭一次,自己逛街。”柳千金在“頭一次”三個字上加重了語調。
她揚了揚下巴,像剛被放飛的雀兒。
桂枝兒無奈地擺擺手,不再管她。
轉而踱步至張貼布告的木闆旁,仔細浏覽。
“上元将近,本城照例點燈三日,以示慶賀。”這是最新一張紙。
“……秋征逾期未繳,處以笞刑、杖刑者如下……凡有隐匿田畝、房産、店之進益,妄圖逃避納稅者,一經查實……”
這張告示經過風吹日曬,紙張邊緣已經發硬,變得毛糙卷曲,但還挂在最顯眼處。
桂枝兒今日依舊墨發高束,扮作男子模樣。
僞人皮面具十分貼合,她的步伐輕盈穩健,行走起來頗具英氣。
單從背影看,寬袍大袖随風飄動,仍有幾分女子的柔美。
桂枝兒朱唇緊抿,目不轉睛地對着告示闆凝思。
沒見到新的協助抓捕通告。
看來劉知府還是有分寸的,出逃一事,也就到此為止了。
“姑娘。”
一個突兀的聲音,擾亂了桂枝兒的思緒。
一隻手搭到她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