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貢院開鎖。
以往考生們經過三日蹉跎,頭發淩亂、衣衫褶皺,均邁着沉重的步伐,隻想抓緊回旅舍修養。
有那身體素質差的,甚至會口吐鮮血。
“終于結束了。”一位考生揉着自己的太陽穴,嘴裡喃喃自語,疲憊的面色中透着一絲解脫。
連日折磨讓他精神不濟,身上還散發着一股酸馊味,但他仍強撐着扯住旁人衣袖。
“兄台莫走!”他情緒激動,眼含期待。
“吾績甚劣,就不校對答案了。”被他一把拉住的揚安學子李覓,果斷搖搖頭。
雖然第一場的不少題目李覓都得心應手,但他深知需要藏拙的道理。
“非也非也。”考生形容枯槁,深陷的眼窩周邊是一圈黑色。他死死地抓住李覓不放,雙唇抖動,身軀顫栗。
“敢問兄台這幾日攜帶的是什麼吃食?其香遠逸,嗅之甚馨。”考生深吸一口氣,眼神如餓虎撲食。
原來是想打聽這個!
李覓啞然失笑。
北境學子接二連三被攔住,所有回答都指向了一處——長興坊,桂記鹵味店。
“多謝兄台告知!”成群結隊的考生向一緻的方向奔去。
他們恨不得到店裡吃個風卷殘雲,把這三日被勾起來的饞蟲盡數消滅。
夕陽西沉,長興坊集市的屋頂上,瓦礫閃爍着橘紅色的粼粼波光,像是古老神獸身上的鱗片。
小販們已經開始收攏攤位。
精巧的小玩意兒被逐個收進布袋,霞光映照在九連環、竹蜻蜓和泥人上。
“科考頭場結束了?”泥人張詫異地問道,“這些孩子們怎麼跟瘋了似的,不回旅館休息嗎。”
“難道他們也想去看翠園樓的廚藝大比?”
做糖人的老爺子背着雙手,慢悠悠地踱步,京城很久沒這麼熱鬧了。
集市中央,早就搭起了一座高台。
爐竈正燒得火熱,膛壁被煙火熏烤得熱氣騰騰。厚重的鐵鍋、精緻的銅鍋、竹篾蒸籠等一應俱全。
台上華蓋高懸,五彩綢緞交織四散,台下圍聚者老幼鹹集,人頭攢動。
有垂髫小兒騎在父親肩上,目不轉睛向台上看去。
空氣中彌漫着興奮與焦灼的氣息。
“廚藝大比三局兩勝,第一關翠園樓就拿出了看家招牌——鲥魚面!”有那消息靈通的包打聽,唯恐天下不亂。
“這還比什麼?”他大手一揮,語調極具煽動性。
“誰人不知,南林盛産的鲥魚,從湖裡撈起來送到京城,二百公裡路當日送達!”
“嚯!”圍觀群衆很給面子地驚呼一聲,更加好奇地踮起腳尖。
這可是皇親國戚才配享用的高檔美食。
翠園樓僅此一招就能殺死比賽!
台上,翠園樓的繼任大廚師人選之一,已将鲥魚清理幹淨。
隻見他手起刀落,用薄如蟬翼的刀片去除魚皮和魚骨,将魚肉剁成泥。
他向其中加入蔥姜、水澱粉和蛋清,随着手臂有節奏的擺動,魚泥在盆中翻滾湧動。
松散的魚肉逐漸變得緊實。
旋轉、交融,仿佛在跟随鼓點舞動。
鲥魚面,便是鮮中之鮮,最頂級的河海盛宴。
翠園樓對自己的對手并非一無所知,他們探查到桂枝兒來自北境,方才出此難題。
北境是内陸,沒有海,如何會做海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