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房内,竈上大鍋裡正煮着香氣四溢的紅燒肉。
肉塊翻滾,被炖得色澤紅亮,直冒油光。
濃郁的肉味混合着八角、桂皮等佐料的味道,撲鼻而來,讓人垂涎欲滴。
“差不多了,出鍋出鍋!”腰系圍裙,袖口高高挽起的大廚正指揮着炊事兵。
他一張國字臉輪廓分明,常年經煙火熏烤的皮膚透着黝黃色,廚藝早已爐火純青。
“我說,你們将軍别是忽悠我吧?”他在圍裙上擦了擦手。
“幫你們北境軍做幾日飯,真的能為我引薦桂小娘子?”
半月前,東魯?大軍壓境。
黎州城率先遭了殃,軍士們的行徑與那橫行市井的地皮流氓無異,竟公然在街巷店鋪吃喝。
領頭的兵痞一腳踢開泰嶽酒樓大門,強取酒食,掌櫃的敢怒不敢言,幹脆閉了店。
“這樣強取豪奪,實非正義之師!”掌廚的陳師傅嘟囔着。
生意沒得做,他索性跟掌櫃的告假,偷偷摸摸往北走。木犀先生提過,他的廚藝師承北境桂小娘子。
參與過楚淮春日宴的陳師傅,對此心動不已。
“大師傅您放心,我們将軍心儀桂小娘子人盡皆知。”炊事兵拍拍胸脯打包票。
想找将軍夫人,來軍營就對了。
機緣巧合在城門口逮住一個好廚子,可不能放跑了!
“喂,小子!趕緊給我盛飯,磨蹭啥呢!” 排隊等飯的老翁不耐地呵斥道。
他着一件裘皮外套,身上混合着刺鼻的馬糞味與幹草氣息。
老翁剛喂完馬,布滿皺紋的臉上全是煩躁。
炊事兵趕忙賠笑,舀了一大勺紅燒肉澆在飯上,濃稠的湯汁滲入米粒,将其染成誘人的醬色。
見那顫巍巍、肥瘦相間的紅燒肉在碗中晃動,老翁這才面露喜色。
而後瞥一眼大廚,冷哼一聲走了。
“哎?”陳師傅不明所以。
“大師傅莫在意,豆腐翁就這脾氣。”炊事兵樂呵呵地解釋道。
原來豆腐翁是中心府衙在編在冊的看門人,可他有個癖好,非得在夜半三更磨豆腐,謀些許餘财。
把樾王殿下吵得頭疼。
府上管家得知豆腐翁的閨女與郎婿在淩河謀生,心生一計。
他為小夫妻薦一善職,給邊防北境第一軍新組建的騎兵連供應馬飼料。
再曉之以情,勸豆腐翁來軍中喂馬。
淩河縣盛産大豆,适合制豆腐。
同時,豆粕、稭稈等也是上好的馬飼料。
豆腐翁嘴上雖抱怨馬難伺候,但喂馬當真是一把好手。
馬廄旁,老翁挖了一大口飽滿油潤的米飯,塞進嘴裡。
顆顆米粒裹挾着紅燒肉的醬汁,他吃得津津有味,白色胡須沾染了醬汁也渾然不覺。
“要找桂小娘子,中心府衙旁相距不過十丈便是她的店鋪。”
“這笨廚子,指定是被騙喽!”
豆腐翁吧唧吧唧嘴,在心中下了結論。
甭管樾王殿下還是栾大将軍,當官的沒一個好東西!
像那蔡統領,通敵叛國,自己隻顧跑到野蠻草原部落裡當官兒,留下一個孤寡老娘沒臉見人,上吊死了。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老翁打了個飽嗝,用粗糙的手掌摩挲着駿馬光滑油亮的皮毛,眼神裡滿是欣慰與驕傲。
馬比人好,聰慧又溫順。
兩軍對峙的局面終有被打破的時候。
禁軍新任指揮使,頂不住朝廷壓力,率先吹響了沖鋒的号角。
“列陣!”他身着華麗精良的銀色铠甲,大聲呼喝着麾下士卒。
禁軍擺出嚴整方陣,盾牌手在前緊密相連,嚴防冷箭。
而北境邊軍憑借與外敵作戰的豐富經驗,利用騎兵的機動性沖向禁軍側翼,分散遊走。
戰馬嘶鳴,鐵蹄躍起。
僅僅第一輪接觸,騎兵沖鋒所到之處,一片血肉橫飛。
“這幫鎮北泥腿子,哪裡來的良駒戰馬?”江指揮使後背冷汗直流,驚恐地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