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妪喃喃說着,眼中神色,已從喜悅轉為無比欣慰。
而徐止瘁瞧着卻是舌頭吐出來差點縮不回去。她心想:
“這家夥這麼厲害,想給他點顔色看看隻怕都難!”
少年握着環首劍,劍尖一晃一晃,那半塊頭巾和胡子也在風中微微飄動。
“我這無名小輩,不知可還有資格與你比個高下?”
郭解定定看向對方,隻從嘴裡吐出一個字:
“好!”
一語未了,郭解神色已然由怒轉喜,竟是笑意難抑。
少年見他這般情态,暗自警惕。
原來郭解自成名以來,不僅以俠名傳世,更以劍法之精而備受推崇。
如今他乍然見這少年,身手不凡,更兼膽識過人,實在是生平少見的難得對手。
因此郭解不以為怒,反覺是喜,更是躍躍欲試,定要與這少年分個高下。
他持劍在前,全神貫注,氣凝一處,整個劍身顫動,到最後聲息漸無,隻餘幾不可聞的低沉“嗡嗡”聲。
少年見此,不敢怠慢,擺開架勢接招。
徐止瘁仔細看時,見郭解這回并不将長劍舞作一團,而是劍刃破空,橫劈直砍,步步進逼。
他招數看似不出奇,但每出一劍,卻有開山破石之勢,仿佛他長中所持的不是劍,而是一柄巨斧。
少年還以數招,面對這般拙樸未鑿、純用罡勁的劍法,他前所未見,左支右绌間漸落下風。
徐止瘁大奇,想:“方才郭解劍招那麼難對付,他還能想出法子;怎麼現在這樣左一劍右一劍,出招又不快,這小子反倒吃力起來?”
齊妪卻看出來,少年劍招雖快,為人又深谙出奇制勝,但從武術修為上來說,到底不能與年長他近二十歲的郭解相比。
因此,郭解使出純靠他自身力度的招數,看着平平無奇,但半點也不能取巧,少年反倒一時無法可施。
少年比拼到此處,反而激發了好勝之心。他一聲大喝,手中長劍如漫天雨點般連刺對方身上要害。
郭解不慌不忙,一一化解。少年将劍尖一掃,正要削向郭解右肩,卻覺自己額上寒氣乍現。
他擡眼一看,隻見郭解右手握劍,劍刃前端,隻離他頭頂不足一寸。
這時,少年的長劍,也已落在對方右邊肩膀上。
兩人姿勢不變,一眼便能看出,雙方若不停下,彼此運劍用勁。那麼一個将肩膀中劍,另一個則腦袋少了半片。
郭解不曾收劍,反而笑道:
“小子,你如今可曾願意說出你的名字?”
少年瞪視着他,毫無懼意。“你果然有些本事!”
見他這般倔強,郭解意外之餘,心中也未免有所觸動。
“這小子雖高傲,但天資出衆,我平生未見。若然再練下去,隻怕不出五年,我一身本領,也難敵他手……”
“郭公,手下留情!”
齊妪唯恐這少年有事,她向來脾性剛強,但如今情急之下,不惜懇求死敵。
她雖是好心,怎料少年卻極是倔強。他哪肯求人,當下長眉一揚,高聲道:
“師姆,您請安坐。待小子将這無禮之徒的兵器卸下,讓他給您磕頭求饒!”
郭解既好氣又好笑,眼見這少年自知命懸一線,卻如此嘴硬,倒也有點佩服對方的傲骨。
他正要說話,忽然聽得山澗中傳來歌聲。那聲音渾厚有力,由遠而近,似是往他們這處而來。
“……大冠若箕,修劍拄頤。攻狄不能下,壘于梧丘。”
郭解一凜,撤劍轉身,竟不怕那少年乘機攻來。他面朝山谷,高聲道:
“來者是哪位使君賢公?煩請現身相見!”
“青兒,是你麼?!”
齊妪認出來者聲音,不禁又驚又喜。
那少年收劍在旁,站在原地,聽了這歌聲,神色既喜且惱。
郭解冷哼一聲,心道:“又來一個!”
徐止瘁盯着少年,心中雪亮:“這家夥定是瞞着他爸偷溜出來找人打架,現在被找上門,他不怕挨訓才怪!”
想到這兒,徐止瘁心裡樂開了花,盯着對方不言語。
那少年一轉頭,見徐止瘁那副模樣,頓時明白了七八分。
他臉色一沉,瞟了女孩一眼,目光冷峻。
徐止瘁見狀,正要開口狠嘲他兩句,忽見山道上閃出一個身影,大步朝他們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