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止瘁再打量張次公,見他年約四旬,相貌堂堂,确實與張延年有四五分相似,心想:
“當侄子的見了這叔叔,好像見了親爸一樣,怕得這麼厲害!”
因張次公到來,衆人推測他有公務向衛青禀告,于是劉遷與劉陵雙雙告辭。
衛青亦不挽留,笑道:
“今日有幸,能在此處與兩位殿下相遇。青别無長物,唯有将今日館中諸位用度一應付訖。還望殿下休怪!”
劉遷一愣,這才知道原來衛青早已命人結了帳,不僅是他們,甚至連其他客人也包含在内。
他趕緊擠出笑來,連稱不敢。兄妹二人,一同向衛青再三緻謝。
衛青送劉氏兄妹到樓下,衆人自是在後跟随。
衆客人都知他們身份,哪敢騷擾,都縮在角落或一旁中,竟跟店中的夥計沒什麼兩樣。
霍止瘁跟在後邊,下得樓來。她擡頭一看,見張次公恰好也在此時回頭,瞪了張延年一眼。
張延年見了,又再低下頭去。
霍光又見張次公跟随在衛青之後,與劉遷行禮拜别。但他由始至終,都不曾看劉陵一眼。
張延年同屬北軍,此時自得緊跟叔叔一道。
他跟着衆人一道行禮,擡起身時,兩眼情不自禁飄向劉陵。
劉陵在馬車上微微回頭,朝他看了一看。張延年這才面露喜色,如放下心頭大石。
霍氏姊弟此時都想到一塊兒去了:“這對就算想成,恐怕也難過他叔叔那關!”
送走淮南王子女後,衛青重回二樓,與張次公等人略說了幾句。
然後,他又命人先送公孫敬宜回去。
公孫敬宜上前拜别,低聲道:
“舅舅,今日之事,煩請您休要對我阿父提起。”
衛青看向她。“那大姊可知你外出這事?”
“自然知道!”
衛青無聲籲了口氣。“曉得了,你先回家去,休要讓家裡人擔憂。”
公孫敬宜得他允準,心中頓時輕快了不少。她又與霍氏姊弟一一作别。
溫負羁早已命人牽來馬車,讓人護送公孫敬宜回府了。
霍止瘁與霍光本要離席,卻見衛青也起身,說道:
“今日咱們出來久了,是時候回去了。”
二人連忙答應,跟着衛青下樓,出了迎雲館。
此時,南邊旁道上熱鬧依舊。之前那些被波及受傷的行人,有的在路邊茶攤上歇息,有的已被包紮好傷口,正朝那些軍士們道謝。
霍止瘁正感驚訝時,卻聽面前張次公向衛青禀道:
“大将軍,方才那些在沖撞上有傷在身的百姓,屬下已經依令将他們一一救治。連那落水的乞丐,都将她丢失的随身家當從水中撈起了。”
“你們做得很是。”
衛青點點頭,舉目細看,見街道上已回複原貌,這才領着霍氏姊弟走到馬車旁。
霍止瘁這時才知道,原來剛才衛青安坐在迎雲館雅座内,人雖不動,卻等溫負羁等人入内侍候時,早已示意他們去叫北軍、安排善後了。
迎雲館掌櫃與衆夥計,哪等旁人吩咐,個個拜倒在地,誠心向大将軍再三緻謝。
這一下,霍止瘁對衛青真是心服口服,無比崇拜。
想要出風頭,不難;想要控制住自己的脾氣,這似乎也不難。
然而能把别人鬧事,闖禍後留下的爛攤子處理得滴水不漏,人人安排妥貼,這可就難上加難了。
偏偏,衛青心細如發,舉重若輕,萬難的事情到了他手上,他都能一一冷靜謹慎地處理完好。
這份能耐,難怪他能成為漢武朝首屈一指的頭号權臣。
坐在車内,衛青看着二人,笑道:
“今日吃得盡興。我帶了好些東西,回去咱們再給他們嘗嘗!”
二人同時應了,霍止瘁見衛青興緻頗高,不由得說道:
“舅舅,今日多謝您帶咱們來這好地方。迎雲館此處的胡姬,果然名不虛傳。”
她腦海裡,浮現出的不是大出風頭的劉遷,卻是那個始終不動聲色的劉陵。
不知為何,在霍止瘁看來,劉遷雖然身手好、見識也不少,但做起事來,總覺得他未免過于張揚,似是急欲在人前顯擺。
反倒是劉陵,看似淡淡的。但每到尴尬之時,卻是由她出言打破僵局。
衛青聞言,瞥了她一眼。“我倒覺得,平陽的胡姬也不差。”
霍光聽了,不禁将目光溜向霍止瘁。
見她捂着嘴,眉眼彎彎,渾身亂顫,不由得心道:
“要笑就笑好了,做什麼遮着藏着的?!”
他悶聲不言語,又聽衛青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