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想到,現在的母親,病得完全像換了個人似的?!
霍去病連忙過去對面榻上,扶着衛君孺。
“我沒事。”
衛君孺還對他笑了笑,示意外甥不用擔心。
畢竟,現在他們最應該擔心的,不是别人,而是衛媪。
霍去病與姨母對視一眼,二人眼中皆是憂心忡忡。
衛少兒膝行兩步,扯出一個笑臉,問道:
“阿母,你拿着它到底要做什麼?這是要對付誰啊?”
“對付壞人!”
衛媪忽然開口,她的聲音又尖又高,使衆人不禁心中一寒。
衛少兒忙問:“誰是壞人?”
衛媪面對她的追問,又緊閉上嘴巴。
不過瞧她那回瞪過來的眼神,仿佛已經在無聲地說出了她眼中的“壞人”正在自己面前。
衛少兒無言以對,她看着神色蠻橫的老人,好不容易才說了一句:
“敢情……你怕的是,我們?”
衛青此時才開口,他極輕的嗓音中夾雜着低沉的沙啞:
“阿母這兩日裡不隻是拿刀對着我們,換作别人也是如此。”
衛少兒愣愣看着他,聽見衛青又道:
“家裡所有人,上上下下,她……好像沒有不提防的。”
衛少兒聽着弟弟這話,下意識看向母親那邊。一眼瞥見衛媪那銳利的神情,她這下想不相信都不行了。
衛君孺稍稍湊前些許,柔聲向衛媪說道:“您不用害怕,我們怎會害您!”
衛少兒也趕緊指着自己,眼中十分急切。“你看看我、看看大姊和阿弟,他們會是想要害你的德行不?!”
她一手指向兒子,聲調都提高了許多。“就算信不過咱們,你也該信他吧?!”
霍去病注視着衛媪,卻見對方眼眶又撐大了不少,眼白幾乎占據了整個眼珠。縮得小小的瞳孔中,迸發出恐懼與憤恨摻雜的寒光。
衛媪二話不說,一擡手,菜刀砍在案角。雪亮刺眼的銀光反射在堂内,照得衆人心中越發寒意陣陣。
堂外跽坐的家臣們目睹這一幕,吓得就要起身沖進來。但被霍去病回頭一看,衆人懾于他氣勢,隻得繼續呆在外頭不好進來。
“你們誰敢過來,我就劈了你!”
衛君孺和衛少兒啞口無言。她們不是因為害怕對方的菜刀,而是被母親那視她們為仇的态度給震懾到了。
沒等她們回過神來,衛媪趕緊将菜刀從案幾上拔出來,護在胸前,指着所有人罵道:
“你、你、你,還有你!甭以為能騙過我!你們這群賊以為能欺負我?看我不把你們砍翻!”
說着,她揮動菜刀,像一團風似地舞着,努力證明着自己殺賊的決心。
衛青舉起雙手示意,極力安撫着對方。“阿母!沒人欺負您,您要什麼,隻管告訴我們就是。”
霍去病亦道:“您要是不信,大可看看孫兒身上。這裡絕不會有人帶兵器!”
衛媪一聽他們發話,那菜刀握得更是緊緊的。
“哼!你們别指望能騙我!這裡頭就屬你們兩個最壞!壞到家了!”
衛君孺越聽越奇,她茫然地開口:“你這是什麼話……”
她打量着母親的神色,忽然領悟到了什麼,但她的理智一時卻不能接受這個荒唐的念頭。
衛少兒定定凝視着衛媪。“那他們怎麼對你壞啦?說來聽聽,讓大家評評理?”
衛媪又哼了一聲。“你們倆跟他們是一夥的,真當我不知道?陳無辟白阿醜這些我全都聽過!平陽哪個不知你們的惡名?如今竟然偷到我這兒來!”
衛少兒拼命眨眼,腦袋裡試圖消化這些陌生的字樣。
她看向衛君孺,喃喃道:“這些……好像是咱們小時候聽過的那些大盜的名字……”
衛君孺深呼吸着,然後才敢緩緩問道:“你說我們到底是誰?”
“被我揭穿了,害怕啦?”衛媪嘴角歪斜,露出一個得意又邪氣的笑容。“陳無辟,你化成灰我都認得!你那幾根雜毛胡子跟畫像上一模一樣!”
面對她一手指過來,衛君孺懵了。眼見對方如此信誓旦旦,她在那一刻甚至下意識就想伸手摸摸,看看自己臉上是否真長出胡子。
但她馬上反應過來,她現在越來越确認,衛媪的病情确如自己所猜想的那樣。
她認不出她們了。
衛群孺覺得母親中邪了,或者說,是被附體了。
衛少兒看着衛媪,忍不住氣笑了。
“照這麼說,我也是那個什麼阿醜的賊?”
“你不認也沒用!你們那些法子我都知道!有我在,你們别想讨到啥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