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腰不彎,身不動,左腳足尖下勾上挑,将皮球頂至胸前。
他右手揚起,五指散開,将皮球穩穩颠在指尖處。
這動作一氣呵成,毫無停滞,極是利落潇灑。好像不是他在踢球,而是皮球自己飛向他、又聽話地停在半空落到他手裡。
男孩起初見了這球,已經忍不住瞄了好幾眼。
如今見霍去病的身姿,他不禁越發看住了。
當意識到眼前這個長身玉立的年輕人已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時,男孩忽然清醒過來,哼的一聲,扭轉臉不去看對方。
“要玩不?”
霍去病這一聲,将男孩問得一愣,也讓旁觀的霍止瘁頗感意外。
男孩眼珠一轉,随即面露不屑。“你想殺我就直說,沒必要繞彎子!”
“我殺你作甚?既然你人都過來了,咱們不妨玩上一場。”
霍去病的邀約顯然完全出乎男孩的意料,他愣愣地擡頭看着這個身影完全将自己罩住的年輕人,不由得問:
“你、你要跟我踢球?”
霍去病微微一笑,并不反駁。男孩想了又想,一臉狐疑地盯着對方。
“你到底想做什麼?我可不好騙!告訴你,以往在長安城裡,我在北市那兒可是号稱蹴鞠小飛龍!沒人踢得比我好!你要是想借機欺負我年紀小,你就打錯了算盤!”
面對他的這番看似極有氣勢的威脅話話,霍去病仍舊神色未變,隻道:
“咱們一對一,誰也不許下場相助。要是你嬴了,我即刻便帶着人撤出,再也不圍着你家。”
聽到他提出的這個極其誘人的條件,男孩兩眼放光,竟下意識咽了口口水。
“你說真的?不騙人?”
“瞧見那邊的六個鞠室沒?咱們下場,以一枚香丸的時間,隻要你能踢入室中一球,你就是嬴了!”
漢代制香,主要将香料制作成香餅、香丸。一枚香丸在香爐中燃燒殆盡的時間,約為半小時左右。
男孩聽了這個條件,雖見霍去病身手不凡,但終是對自己大為有利,不由得躍躍欲試。
“那你是隻守不攻?還是說要踢得比我多進幾個,就當你嬴?”
霍去病唇角輕揚,帶着淺淺笑意的臉龐,在日光照耀之下,恍若天人。
“這場比試,球隻由你帶,任你來踢。我隻守六個鞠室,不碰球,就連衣裳都不沾它。若是我身上有哪處碰了它,也算我輸。”
男孩一聽,心想天下蹴鞠者再有本事,也從未聽過有人不碰皮球都能嬴的道理。
他更是大有把握。他正要答應,此時旁邊忽然傳來一個貌似好奇的聲調:
“敢問兄長,要是這小子輸了,又當如何?”
男孩一驚,這才想起,自己方才被霍去病的條件吸引,一時竟忘了要打聽清楚,這賭約的全部條件。
霍去病目光斜移,狠狠瞪向霍止瘁,那表情分明是在罵她:
“胳膊肘往外拐,就知道拆我台!”
霍止瘁裝作沒瞧見,衛思早已連聲嚷嚷,口裡來來去去的都是重複“阿母”的話:
“對對對!他輸了就打他屁股!當他是馬馬來騎!”
男孩偷瞧霍止瘁,見她稚齡貌美,又特意出言提醒自己,不禁心下大有好感,想道:
“她倒是個好人,跟她這個不講理的兄長大是不同!”
男孩挺起胸膛,拉長聲音問:“其實我正要問呢,要是我不曾嬴你,你又想個什麼法子來折騰?莫不是,要拆我家牆、占我家屋子?!”
霍去病隻道:“你若是輸了,便當着所有人面前,拜我為師。”
霍止瘁聽得心裡暗暗搖頭。要是男孩輸了,這比拆了他家更難受。
有了這麼一個地位跟自己父母一樣的師父,男孩等于之後大半輩子都得受制于霍去病。
到時候,張骞夫婦為了兒子,想不屈服都難。
“認你為師?”男孩連連眨眼,随即嘴角一撇。“誰輸誰嬴還說不準!好,我答應你!咱們這就比試!”
“一言為定。你如今該能說,自己叫什麼了?”
“我叫張綿!”
“霍去病。”
張綿眼珠轉動,看定霍去病。“哦,我知道你。哼,不曾想,原來所謂的骠騎将軍竟是這麼一副德行!半夜跑上門來逼迫人家低頭,還滿口裡咒人!”
他身旁的護衛們一聽,人人臉上變色。有人濃眉糾結在一起,兩拳緊握,格格作響,将男孩圍攏在其中,滿面怒容。
張綿見他們這動靜,心裡吓一跳,但外表卻不肯服輸,反而瞪向霍去病。
霍去病左手一揮,隻道:“你們下去,待我和他比上一比。”
護衛們齊聲應喏,那聲音之洪亮,又将張綿吓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