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附近荒山中到處都是密林野草,正是狼群栖身之地。要是貿然進去,隻怕反而讨不了好,更容易被它們尋着空子沖進火堆陣内。”
張骞聽得霍止瘁這話,思之确實頗有道理,因此心中更感猶豫。
珊麻哥朵雖是身上十分難受,但她一直在默默聽着三人間的對話。
此時,她終是忍不住開口道:
“女公子所言有理。一個狼群中,肯定有頭狼領着,它們才敢包圍沖殺有人家的地方。但頭狼是它們中地位最高的首領,必然極為狡詐,一定是躲在某個穩妥的地方,先看着它手下的狼先行厮殺幾輪。等到我們松懈下來後,它再出其不意地親自殺下來。”
“要是跑到山上去尋它,隻怕還不曾尋着頭狼的蹤影,反倒着了它們的道兒!”
珊麻哥朵還要再說,背上傳來一陣劇痛,四肢漸漸麻木,整個人冷得說不出話來,隻得低頭咬牙強忍。
程忠聽了她二人之言,又向張骞笑道:
“張公隻管放心。我留下八人守着主屋,其餘人等都跟我上山去搜尋頭狼。至于白地裡頭,那些商隊的人生怕被狼群襲擊,人人賣力打狼。因此不必過于擔憂!”
張骞聽得程忠這話,竟是無商量的餘地。
他眼角餘光瞥見妻子犯病,心裡焦慮,隻得道:
“程公萬事請小心。附近山勢雖不甚險要,裡頭林子連成片,怕是容易迷路……”
未等他勸說完,程忠一拱手,便一口打斷他的話:
“就煩請張公守在貴莊,我去去便回。”
程忠說着,也不向霍止瘁請辭,拂袖而去。
張骞見他走得匆忙,竟是一心要去獵殺頭狼,心中大感不安。
但他轉身朝向屋中衆人時,臉上神情卻是一派從容,笑道:
“我去外頭看看,幫着他們守住這塊地方,馬上便回。”
張綿知事情危急,雖是心中害怕,但也隻得忍住,點了點頭。
珊麻哥朵強行支撐,擡起頭來,朝丈夫說:
“你去吧,隻要外面不失,我們這裡頭自然無事。有什麼好擔心的!”
張骞聽得妻子這話,又是搖頭又是微笑,眼神中既好笑又無奈,顯然拿這個倔強的妻子沒半點辦法。
張骞命彌忒與張綿留在主屋裡,守着一衆婦道人家。
而他自己則束帶提劍,來到屋外,見屋門關緊,這才大步走前,指揮三支隊伍守着各處,不可讓一隻狼沖進來。
聽得外邊呼喝聲、狼嚎聲不絕于耳,幾個婢女越發害怕,縮在屋子一角。
霍止瘁見珊麻哥朵全身抖得越發厲害,開始前後不自覺地搖晃起來。
她連忙取過衣架上的一件袍子,披在對方身上。
張綿攬着母親,試圖讓對方能覺得身上暖和些。
霍止瘁見這孩子緊咬牙關,自是十分吃力,便道:
“你去把被褥鋪開,我來。”
她一邊說,一邊伸手抱着珊麻哥朵,讓病人靠在自己肩上。
張綿會意,即刻将被子鋪開。兩個婢女也上前幫忙。
衆人讓珊麻哥朵躺好,又蓋上被子。
此時珊麻哥朵雙頰如火,渾身高熱不退,但她身子直抖,便是蓋着厚厚的被子也擋不住身體明顯有異動。
張綿守着母親,急得直咬指頭。
霍止瘁忙問:“還有藥不曾?”
“藥已經吃過了!阿母每回犯病,都是這樣,隻能等着這股子勁兒過去……”
珊麻哥朵神智逐漸昏沉,忍不住喃喃道:
“水、水,給我水……”
張綿急忙取過床邊一個大木碗,小心地喂母親喝水。
珊麻哥朵卻是渴極,微閉着雙目,頭朝下,不住吞咽着碗裡的清水。
一碗水很快被她喝光,珊麻哥朵喘着氣,倒在枕上。少頃,她身上不再動彈,也不再呓語,竟是睡着了。
張綿見狀,甚是開心,小聲道:
“阿母能睡下最好!待一覺睡醒,身上的熱肯定能退下來。”
霍止瘁仍不放心,上前俯身細看。見珊麻哥朵呼吸聲雖微弱,但尚算平伏,這才稍稍安心。
見珊麻哥朵睡了,外頭的動靜雖有,但始終不曾逼近屋舍,衆人的心裡,此時才開始平靜下來。
彌忒取過壺,倒了兩碗水,遞給霍止瘁與張綿。
張綿此時也是覺得口幹舌燥,一口飲盡。
霍止瘁将碗捧至唇邊,見水中有些許褐色草葉沉底,心道是茶葉混了進去,亦不在意,便連飲幾口。
待衆人都飲用過後,霍止瘁見彌忒始終按劍守在門邊,便道:
“你守了大半夜,也來喝些。”
彌忒躬身答應,隻喝了半碗,便即放下,又走到門後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