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止瘁努力安撫着自己不争氣的肚皮時,腦子也沒有停下。
“喝水暈過去前,我才在張家吃過飯。照這麼看來,現在起碼已經過了四五個小時左右,沒準已經快到早上了……他們把我塞進這裡頭,沒有馬上殺我,是想把我帶到哪兒去嗎?”
逐漸适應了這裡頭的狹窄和憋悶後,霍止瘁開始察覺到,她所處的這個小空間,身體四周不時傳來的一陣波動感,不是因為自己的掙紮而導緻的。
很明顯,她正處在一個移動的物體上。
霍止瘁努力拱起身子,用臉頰去挨擦,發現面前和頭頂上的木闆确實有細小的縫隙。
不過在那些裂縫中,似乎并沒有她想要的光線。
“看來這地方層層疊疊的,外頭肯定還罩着鋪着什麼東西,所以我哪怕醒了也瞧不清自己在哪兒……不過這種節奏感,肯定是在車上沒錯!”
當平民時機會較少,但自從被硬塞給霍去病、來到衛府後,随着坐車次數逐漸增多,霍止瘁也終于有機會開始領略漢代車輛特有的颠簸感。
由于當下的車子沒有減震設備,因此不管是馬車驢車牛車,行駛起來都是能把坐裡面的人颠得像坐過山車一樣甩來甩去。
尤其是馬車,因為速度過快,所以震動感更是強烈。
牛車因行動頗慢,行駛起來自然更加平緩舒适,然而在速度方面就自然就得落後許多。
這時候,區分階級的一大明顯特征就在此顯現了。
得到皇帝特許的貴族,會在自家的馬車上把車輪裹了一圈厚而密實的蒲草,包得跟現代的輪胎差不多,以此來實現減震的目的。
而衛府的馬車在這方面做得更絕:不僅用壓得嚴實的蒲草包裹車輪的最外層,而且在它們之間,還有一圈牛革和絲綿夾在其中。
這樣一來,路面的震動感會因此大大減少。再加上車内厚厚的錦褥,所以坐在裡頭的人受到的沖擊感并不明顯。
可是現在這輛車子嘛,很明顯沒有使用以上任何奢侈的車輪減震方法。
霍止瘁被颠得不由自主閉上眼,她開始慶幸自己腹中空空。
要不然,以這種颠法,自己現在很有可能會被自身的嘔吐物給噎死。
她在心裡集中注意力,想要弄清楚這車子行駛的大緻方向。
車子飛馳的速度絲毫沒有降下來,因此震動感始終不曾有所減弱。
這就表明駕車的人必是在用盡全力鞭笞拉車的牲口,換作是衛府或是别家的車夫,哪怕是平民百姓的小車,日常駕車時,也都以安全為主,不趕時間以平穩的速度前進便可。
“看樣子綁我的人正在拼命想甩掉後面追來或者可能追上來的人,所以哪怕颠成這德行了他們都不肯放慢速度……”
又是一陣強烈的震蕩感傳來,這次霍止瘁沒有頂到腦袋,而是身子左側撞到了木闆上。
“車子轉彎了!”
她記下這一點,同時眼睛再次湊近細縫所在的方位,希望感受到外界透入的光線。
然而沒過多久,又是陣陣急速的波動,迫使她身不由己地撞到了右邊,又被硬梆梆的木闆給彈回來。
霍止瘁發現,每隔一段時間,車子在狂奔的同時,都會有一次明顯的轉彎調頭。
也就是說,外頭的綁匪一邊縱馬駕車的同時,一邊還繞着彎前進!
這樣一來,霍止瘁想弄清方向的希望落空了。
她甚至不無絕望地懷疑,哪怕真有人想跟蹤而來,也會被這樣的前進方式給迷惑住,從而在中途就跟丢。
“衛府的人死到哪去了?!張骞他發現我被人綁走沒有?我真的不想變成臘雞啊!”
面對着她心中的呐喊,此時隻有不時傳來的震動和木闆的碰撞作出了回應。
在如此局促而無法動彈的空間裡,視線和聽力又受到限制,霍止瘁自己都不知過了多久,這才覺得,車子的速度明顯開始緩慢下來了。
她起初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但車輪那急速的震動感不再是像之前每隔幾秒就傳來,而是起碼隔一兩分鐘才出現。
“真的慢了!他們到目的地了?!”
霍止瘁聽不到外邊的聲音,她隻能感覺到,車子被緩緩拉住後,先是停在原地一陣。但緊接着,車子又開始朝前移動。
這回,她後腦勺和身後的雙手撞上了木闆,整個人都朝後退。
“車子在朝下走……是要進入地道還是在下山?”
身體的朝向始終在向下墜,很難調整過來。霍止瘁在心裡數着數,大概在數到接近六百次的時候,自己身體上的壓力減輕了,又可以重新坐正了。
“現在才進入了平路階段。600秒,差不多十分鐘……剛才一直沒感覺車子在往上攀爬,這麼說,不是上山而是開進地下……”
霍止瘁不僅察覺到這一點,而且她還感覺到,自從朝下行進了一段後,如今車子雖然又開始在平路上行駛,但速度并沒有再次加快,而是繼續慢悠悠地移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