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綿說着，好奇地看着母親，問道：

“阿母，那個叫烏魯魯的神到底有多厲害？為什麼它隻吃雞肉？它是狼還是虎？它既然是神，那姓屠的那幫壞蛋們幹嘛非要讓你認下它不可？”

珊麻哥朵搖了搖頭，喃喃道：

“他們供奉的這個神是什麼來頭，阿母也不知。匈奴部族各有各信仰的神明，但要是能夠得到大胡巫或是珊麻認可的，才能成為全族的真神。他們把我抓來，為的就是這個。”

彌忒聽得她語氣中的無奈，一時之間都不知如何安慰她才好。

霍止瘁好奇道：“夫人，屠各牟他們選新珊麻。此事憑當真可能嗎？”

珊麻哥朵聽了，沉吟片刻，方道：

“他們所選之人，自然要得我授意認可方準。但在此之前，珊麻人選，必先經曆三重測試，若能通過，不僅是新珊麻，新守護神也同樣能得所有人承認。”

“那請問是哪三重測試？”

面對霍止瘁的問題，珊麻哥朵便道：

“此事本是巫術秘傳。但女公子是我姨母一家救命恩人，我怎敢相瞞！”

“第一重，乃是附體。守護神明之靈，須得附身于珊麻人選。”

“第二重，為傳達神音。守護神的心聲，必得由它所選定的新珊麻口中向世人傳達。”

“最後一重，則是顯露神力。至于這個，因守護神各有所長，而他們所信奉的乎彥烏努神究竟有何神力，這個我也不知……”

說到此處，珊麻哥朵憂心盡顯，她歎氣道：

“真不知，他們究竟找了些什麼人選來當新珊麻……”

張綿噘起嘴，連聲道：

“阿母，那些家夥不管選了個什麼人，都比不上你！阿母你才是最好最好的珊麻！”

珊麻哥朵明知兒子偏心才故意這麼說，她說了句“你曉得什麼”，但已是忍不住面露笑意。

張綿不服氣地反駁道：

“我自然曉得！阿父也是這般說的！”

珊麻哥朵瞥了兒子一眼，把臉一扭，嘴裡不知嘟囔了句什麼，頰上卻掠過一抹紅雲。

霍止瘁在旁目睹這一幕，心中無力地叫道：

“能不能别再來了！這張家牌狗糧整天塞人嘴裡，我真的吃不下了！”

她心裡控訴，面無表情。一旁的彌忒擡眼瞧她，又趕緊低頭，之後終是忍不住，又斜目偷瞄。

珊麻哥朵很快冷靜下來，她朝霍止瘁與彌忒二人低聲道：

“哪怕能拖得過他們一時，他們隻怕也會變卦。這個長陵不知在何處？我們要是能将消息讓人帶出去……”

她一邊說，一邊目視二人，又看看自己的兒子。

霍止瘁和彌忒心裡清楚，珊麻哥朵的意思，是盼着自己二人和她兒子能逃出生天。

至于她自己，顯然是置之度外了。

彌忒勸道：“阿姊，有我在，我必定會護着你們，讓你們一家團聚！姊婿如今必定在苦苦尋找我們下落！”

霍止瘁打量珊麻哥朵的神色，知道如今再提這些也無用。她想一想，才道：

“長陵是埋着本朝開國皇帝的大墳。這兒叫新城，原本又叫鹹陽，離長安頂多七八十裡。兩邊隔着一條渭川都能望得見。”

聽得兩地距離極近，這讓珊麻哥朵一下子精神大振。

她看了眼霍止瘁，卻不再說什麼，而是拿起木碗，慢慢吃飯。

四人吃過雞肉與米飯，腹中暖洋洋的，這才覺得身上又有了力氣。

霍止瘁見珊麻哥朵吃得雖不多，但發熱抽搐等症狀一直不曾出現，這才放心，心裡暗贊那醫女确實手段了得。

眼見殿中燈燭照得分外明亮，霍止瘁心知此時已到深夜。

黑漆漆的夜空中，看不到月亮的身影。但他們都清楚，距離那個時刻，已經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