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阿妁,每說一句,必歎氣一聲。在那些長陵衛兵聽來,更是好似鬼神私語,在哀歎他們的命運一般。
衆衛兵越聽越覺得有理,更是毛骨悚然。方才被田恬激起的那點子鬥氣,如今都化作滿心不安,越發不敢輕易上前進攻。
盧不語和虞畢見形勢急轉直下,山頂上雖己方占優,但若是長陵已被北軍攻陷,那他們這點兵力,絕不能抵擋。
二人互看一眼,都是暗暗焦急。但如今又無馬匹在旁,他們哪怕想奪路而逃,也實無良策。
陰钰卻不理他們的言語交鋒,她解下腰間錦囊,緊攥在手,冷冷道:
“今日這邪神和假貨的命,我要定了!姓霍的,你和那隻裝神弄鬼的狐狸,我的狼群爪子将你們一寸寸撕碎!”
“姓霍的在此,何人敢來撕我?!”
山間傳來一個聲音,清響嘹亮。聲振山林,響遏行雲。
山頂上人狼相雜,共有數百之多。但無論是狼是人,全都對這句話聽得清清楚楚。
群狼聞之,毛發抖動,嗚咽有聲;衆衛聽去,面無血色,驚恐相視。
正當衆人惶然之際,忽然煙霧中乍卷出一團白光,好似黑夜中旭日驟升,照得所有人都睜不開眼。
那白光如練,似流星掠過,群狼頂上風急聲動。
沒等它們有所反應,那道光芒已經從它們腦袋上馳過,蹄聲踢哒,一匹高大的銀白色龍駒闖亂狼陣,現身在衆人面前。
駿馬之上,一名少年将軍端坐軒昂。骁健英毅,氣吞山河,正是霍去病!
陰钰雖不識霍去病,但看此人模樣,已經猜到三四分。
她撮唇一吹,示意狼群先行殺死此人。
母狼王一縱一撲,橫在馬前。它亮出利齒,喉間發出可怕的低吼聲。
霍止瘁叫道:“那藍衣女會操縱狼群!當心!”
她話音剛落,四隻悄然逼近的公狼,分别從左右與後方猛沖向霍去病。
霍去病長劍斜掠,将右邊一頭公狼身體刺穿。劍尖顫動如光團,銀影籠罩之處,衆人眼前一花,已見他長劍中穿透了兩頭狼的身體。
二狼緊疊在劍中,身體兀自在不住哆嗦。
同時霍去病左手一勒缰繩,白馬一聲嘶鳴,前蹄揚起,當場把左側那頭企圖偷襲的公狼踏得腦骨破裂而死。
剩下一狼,見狀吓得夾着尾巴轉身便跑。
霍去病猿臂揮動,長劍揚處,那兩具狼屍已被抛出,如同兩塊巨石,飛擲到那逃狼身上。
公狼腰間被同伴屍體擊中,當場内髒碎裂,連叫都來不及叫便立刻斷氣。
那些本欲上前圍攻的狼,目睹霍去病刹那間已連殺四狼,全都吓得瑟瑟發抖,不住倒退。甚至有的狼已是屎尿齊流,險些站立不穩。
母狼王怒吼連連,後肢發力,半身挺立。它張開巨口,兩爪狂揮,對準白馬肚腹和霍去病雙腳咬去。
那白馬不待主人拉繩,前蹄飛起,踢中母狼胸口,把這頭巨狼踢出四五丈外。
母狼遭此一擊,雖不至于内髒受損,但一口氣險些上不來,偌大的身軀在地上打滾,一時根本站不起來。
陰钰見霍去病頃刻全滅數狼、痛擊狼王,此等神威,前所未見,不禁吓得呆了。
她急忙高舉繡囊,拼命吹哨,想讓母狼再次起來。
霍去病縱馬急馳,躍過二十多頭豺狼的包圍。
馬在半空,他拉開朱漆虎贲弓,搭上白羽鳴镝箭,猛然回身。但聽弦響霹靂,镞裂當空,箭光過處如逐月趕星。
陰钰隻覺手上一熱,掌間空空如也,那赤色繡囊竟不知去向。
她愕然擡頭,這才發現自己右手三根手指竟已被箭射斷,手掌血肉模糊,嘩啦啦鮮血直流,一路淌到她腋下,濕透紗衣。
那羽箭穿透陰钰三指,直飛進後邊一棵松樹樹幹中。箭杆全沒入樹身内,唯剩一簇白羽露在外邊,仍在微微顫動。
陰钰捧手哀嚎,倒在地上痛得滾來滾去。
田恬方才已是看得傻了,他如今眼睜睜看着陰钰朝自己這邊滾來,吓得慌忙伸手去推,雙腳亂踢,口裡怪叫,但已是無人能聽清他在說些什麼。
那些衛兵,見首腦一個中箭,一個失常,所有人都無心再戰。
有的人呆呆看着這少年将軍,此時煙霧被馬影狼風所攪,漸漸散去。他傲立山頂,如神将下凡。
“……鬼!是鬼!”
不知是哪個人先喊了這一聲,好些人吓得扔掉手中兵器,掉頭就跑。
那母狼剛剛站起,它見了繡囊被箭釘在樹上,急忙疾沖過去。
應了早已跑到樹下,想要扯下那繡囊。但他個頭不高,因此連跳數回,手指始終離繡囊仍有半尺之遙。
應了正要發力再跳起,忽然覺得腦後窸窣直響。他生怕有狼來襲,急忙回頭,卻哪裡有狼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