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傻子在齊妪家住下。齊妪待他極好，她家裡雖然遠沒有那個家氣派漂亮，但是傻子覺得，這個茅屋是世間除了自己家之外最好的地方。”

“因有齊妪細心照料，傻子的傷好得很快。他一能下床，就想着幫忙幹活。”

“可傻子才一動手，便被齊妪趕回屋裡歇着。齊妪還說‘你把我當老得不能動了？你要是搶了我的活幹，我身上一閑着，必定病倒！’”

“齊妪對他這麼好，傻子心裡也知道。于是，他總是趁着她外出放羊時，幫着挑水砍柴。”

“齊妪回來一瞧，什麼都明白啦。她使勁瞪着傻子，罵他‘你就是不聽我的話是不是？’可是沒說完，她自己就先笑了，傻子也笑了。”

“傻子在山裡呆了一段時日，傷勢全好了，連身子都結實了不少。可齊妪每回瞧着他，都是搖頭歎氣，說‘你個子這麼高，卻一點肉不長，活像麻杆似的，這怎麼能成！’”

“可傻子卻想，自己現在身上長肉了，力氣也變大了，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他覺得，如今每一天過得，都像在仙界一般。”

衛青一邊說，一邊擡頭望向車窗外。他頭也不回地說道：

“止瘁，你知道仙界是什麼模樣的？”

霍止瘁搖搖頭。“不知道，隻是聽人說過，神明都住在天上，身邊侍候的都是長翅膀的羽人。”

衛青示意她到車窗前，二人一同望着漆黑的天際。

此時月亮隐于雲後，天空中無月更無星。

衛青卻是饒有興緻，指着上方說道：

“齊妪那時說過，天上的星星能幫人認路，找到回家的路。隻要記住星星的位置，回家就不難了。”

“如果沒有烏雲，你就能看見滿天的星星。喏，在那邊的，是牽牛星。每天冬至那日，太陽會一路爬啊爬，爬到牽牛星的這個位置上。”

“過了半年，到了夏天，織女星就會來到天空最頂上。它又亮又大，就在銀河邊上，對面便是牽牛星。”

“牛郎與織女，一直隔河相望，真是可憐。但是正因有它們在天上彼此守望着對方不願離開，因而才能照亮下界，為我們在黑夜中辨明方向。”

“齊妪不僅将看星星認路的本事教會了傻子，還将好些辦法教給傻子。像是看葉子、看樹輪、看螞蟻窩這些法子，她都親自帶着傻子去看，直到傻子全學會為止。”

“那時候，傻子才知道，原來就連自己啃過的青苔，都能教人分清方向。”

“齊妪不僅教他這些，連拳腳上的本事都一一傳授給他。自那之後，傻子便多了一位師姆。來到平陽後，他心裡還是頭一回這樣高興。”

衛青看着霍止瘁，輕聲道：

“止瘁，世間萬物，再不起眼的都有它的用途。你要好好留心，等日後閑了，我教你看星星。”

“不止是認路，凡是我會的，隻要你願意學，我都教給你。”

霍止瘁現代時得外婆照顧，雖然備受關懷，但外婆待她向來嚴厲，極少有如此溫情言語。

她自從穿越後，無論是在平陽霍家還是來到長安，都從未有人如此赤誠相待。

如今聽了這番肺腑之語，霍止瘁數度哽咽，好不容易才道：

“是，舅舅。”

衛青注視着她，不禁微微一笑。

“真是好孩兒……”

霍止瘁感覺到，一隻溫暖的大手輕輕摸着自己的頭發。

她擡眼看去，見衛青看向自己，湛然有神的雙眸中滿是關懷，不禁心想：

“舅舅察覺到我的心事，他是在勸我放下那些過去。就像他當年一樣……”

霍止瘁心情激蕩，說不出話來。她忽然腦海中冒出一個念頭來：

“那時舅舅遇見了齊妪，治好了身上的傷，也治好了心裡的傷。所以他如今也像齊妪那樣，想要盡量幫人救人……”

她拼命眨眼，将淚意好不容易才重新收回。這時，衛青又道：

“将養了個把月，傻子覺得自己全好了。他這時因從齊妪那兒學了不少本事，信心大增，認定自己哪怕遇上那家人也不用再害怕了。”

“齊妪見他學得刻苦，某日夜裡，才将她打聽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