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跟對方所盼望的不一樣,百姓們在背地裡要麼嘲笑、要麼鄙夷,沒人瞧得上鄭家和他家女主人。
隻因這些坊間鄰裡,都是平頭老百姓。聽見這些婢女不住宣揚一個高高在上的貴婦人僅僅因為受困後宅便如何可憐無奈,衆人壓根就毫無共鳴,心裡隻覺好笑。
況且,她們口中的“被困在深宅大宅”,隻怕也未必屬實。
霍止瘁從大家口裡聽到鄭家婢女的種種“光榮往事”,心中了然,想道:
“原來是漢代的水軍!以為沒人清楚那楊氏的德行,就一個勁在外頭想要幫她宣傳好名聲,仗糊行兇!”
她不曾想到,在遙遠的古代,居然還能讓跟現代粉圈無異的行為。好笑之餘,不免倒有一絲親切之感。
這自然是能看好戲的親切感。
霍止瘁一邊上菜,一邊還問客人:
“這楊氏叫什麼名字?她靠丈夫養着,又不幹活,這樣想要一個好名聲做甚?”
衆人此時聊得開懷,越發說個不住。好幾個老婦确認四周并無鄭家奴仆,這才向霍止瘁說道:
“這鄭家的婆娘姓楊,小名爹兒。她原本是鄭季的小妾,仗着鄭季寵愛,便天天生事,連鄭季的正妻都被她活活氣死。”
“那家妻子一死,鄭季便把這楊爹兒扶正。她可厲害的哦!不僅把正妻生的長子趕出去守墳,不許他回家,還把整個鄭家都當成自己的,管這管那。”
“喏,如今她還把手伸到外頭來啦!這些婢女,就是她特意養着的。每回出來置辦貨物買菜蔬魚肉,她們都定要湊到别人面前嚼舌根,為的就是要說楊爹兒的好話!”
“你說她一個婦人要名聲做什麼?她就是這德行!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整日躺在那大宅裡忙着生兒子,卻連被人同情的名聲都不想放過!這人啊,太貪了!”
“就是,楊爹兒這樣的女人,不幹活不做事,不是忙着吃山珍海味就是追生兒子,她對這世道能有什麼助益?她生怕别人罵自己是米蟲,所以才想破腦袋想出這種障眼法,想搏得被人誇!”
“男人們想當官,除了靠家世,就得靠察舉;想搏得别人推舉你,就得有個好名聲。這楊爹兒沒學問,就滿心想着從名聲上下手,她也想學着讓别人舉薦她,當個女孝廉呢!”
幾個老媪說得興起,又是拍腿又是笑,語氣中對楊爹兒十分不屑。
霍止瘁也聽得好生無語。她知道,所謂想當孝廉,這隻是大夥兒的調侃之語。
隻是這楊爹兒肯定知道察舉制,更知道當官必有先有好名聲。
因此她為了捂住别人的嘴,當好鄭家夫人,所以她挖空心思發動自己的水軍到處散播假消息,想替人洗腦,好洗出自己有賢良之名。
衆人說笑一陣,也就不再提及此事,各幹各的去了。
霍止瘁那時無意中遇見這樁小插曲,也隻當是笑話,并沒往心裡去。
其實說白了,旁人哪裡會在意鄭家的事,更不會在意這楊爹兒是好是壞。
無奈這楊爹兒非要讓她的水軍四處亂舞,賣力狂洗她是“苦命女”、“聰慧又可憐的苦命人”、“被男人所迫”,與事實完全相反,這才激起了大家的反感。
所以說,詐騙式營銷最後必翻車!
然而,霍止瘁怎麼也沒想到,衛青在平陽時,竟然就是落在楊爹兒這種人手時,受盡三年的折磨!
平陽坊間百姓,畢竟不知鄭家事,因此隻是反感楊爹兒的水軍,笑她沒事找事幹。
可是,誰能想到,這個除了追求生兒子、追求好名聲的女人,背地裡居然還有這麼惡毒狠辣的一面!
霍止瘁正發愣時,忽然聽得身邊一片寂靜,聲息俱無。
她一擡眼,便見衛青不知何時已經停下不再說話,而是滿眼憂心地看着自己。
“怎麼了?吓到了?”
霍止瘁回過神來,連忙搖頭。“我隻是聽着這女人的舉動,覺得實在離奇。她叫什麼名字,我一定要好生記住,往後若是聽見了都要躲得遠遠的。”
衛青見她無事,這才放心,微笑道:
“往後誰也不敢欺負你!你隻當是故事聽聽便好,不用往心裡去。”
霍止瘁答應了,聽得衛青又道:
“那家夫人姓楊,傻子無意中聽見老婢提起,她小名好似叫什麼爹兒……”
霍止瘁心裡一沉,果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