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邪一怔,随即道:“回大将軍,卑職一知陛下有恩旨,便趕緊命書吏們快些想好妥當不失禮的謝恩話,好到時不至于在朝堂上讓人見笑。我這些話,學了一晚,不算久。”
他一邊說,衛青一邊笑,張骞與彌忒亦是忍俊不禁。
就連霍去病聽了,也是嘴角微動,原本沉靜的神色大有緩和。
衛青便道:“我們今日見面,并非為了公事。那些話你學着累,不必再提了。”
渾邪卻咧嘴一笑道:“不累不累!大将軍與骠騎将軍日夜為陛下分憂、平定天下,兩位這般好精神,忙前忙後好些日子都不曾歇息過。卑職學兩句漢話,哪裡累了!”
霍止瘁本在低頭竊笑,聽了這話,不禁心想:
“這渾邪王看着是個大老粗,沒想到卻是粗中有細。這奉承話聽着話糙理不糙,令人受用!”
衛青聽着點了點頭,話音一轉,又問道:
“張公,安衆君與令郎如今可好?”
張骞連忙行禮,回道:
“蒙大将軍與骠騎将軍眷注,妻孥一切安好如常。幸得陛下遣太醫前來診治、又兼骠騎将軍派人送藥,如今,内子身子大有起色了!”
張骞說到此處,滿面春風,與往日裡那副愁苦相截然不同。
他又向霍止瘁深深叩下頭去,朗聲道:
“張某今日前來,除了向大将軍與骠騎将軍緻謝外,還要當面親謝女公子!”
“多得女公子那日提點,說青蒿對瘧疠有奇效。張某才知此藥的效力。如今内子每日飲用青蒿熬制的藥湯,不僅高燒已退,就連身上的酸痛都減輕了大半!”
霍止瘁趕緊回禮,忍不住問:
“那青蒿……夫人喝了那藥,症狀都沒了?”
“正是!内子本是體弱,向來每日裡必有數次高熱不退。但自從飲用了青蒿藥湯之後,最後一回高燒,已經是六七日前的事了!”
“而且她四肢酸痛無力,渾身抽搐等諸般症狀,眼下都有好幾日不再複發。如今,内子精神漸好,還能自己正常用飯,每日裡的飯量已經能是常人的七八成了!”
“貴府上下,罔極之恩。張某一家,粉身碎骨,莫敢能報!他日某必攜全家,親來拜謝!”
張骞說起妻子的近況,喜不自勝,對霍止瘁更是感激萬分。
霍止瘁見哥朵病情好轉,也為他們一家感到欣慰。她忙道:
“這些我都是無意中得知的,張公不必謝我。隻盼着夫人能夠盡早痊愈,張公一家必能否極泰來!”
張骞低頭應是,十分謙恭。他聽得霍去病開口道:
“張公回去,隻請尊夫人好生休養,不必急于前來。尊夫人貴體為重,些微小事,何必挂懷。”
張骞連聲應諾,又道:
“内子滿心回報貴府,如今精神一好,便已研讀聖骨。待一解讀完神谕,必親送至将軍麾下。”
這是霍去病十分在意之事。但他此時隻是點了點頭,安撫道:
“尊夫人一番赤誠心意,去病感激不盡。煩請轉告尊夫人,隻以調養貴體為上,不必急于此等小事。”
衛青聽得他們交談,好奇問道:
“止瘁,青蒿能治瘧疾,你是如何得知的?”
霍止瘁見問,隻得将那時随口說來的故事向衆人複述一遍。
說到末了,她才不好意思地喃喃道:
“其實我也是在平陽聽人說起的,那時見哥朵夫人身子不适,所以才想起這個方子……”
張骞忙道:“女公子此方極是見效!連太醫親身試驗過湯藥,如今甚至在城中疾館,還有軍中庵廬,凡患瘧疠者,都用這方子,有好多人都受惠,病情大有好轉!”
他一邊說,一邊眼望霍去病。
霍去病向衛青說道:
“如今疠遷所和好幾處庵廬中,都在用青蒿草為病人調治。之前醫官來禀,說用了此劑,瘧疠病患中,除了病入膏肓者外,有三成人已然痊愈,四成的症狀大為減輕,還有兩成人有望從重疾轉為輕症。”
衛青連連點頭,滿目贊許。“好極!”
霍止瘁卻是越聽越驚訝,因為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提供給張骞的這個法子,不僅被他轉告于霍去病,而且最離奇的便是,霍去病居然還真命人用此方來治各處和軍中的病人們。
霍止瘁詫異的目光,落在霍去病臉上。霍去病卻瞧都不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