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淡淡道:“太夫人,衆目睽睽,休要動氣,免得失了貴府體面。”
李眉渾身發抖,仍是不敢回答。
隻因她如今全身的力氣都聚集在兩手之上,但即便如此,她竟然不僅不能掙脫開來,甚至連半點動作也使不出。
霍去病如治小兒,輕而易舉便将自己制服。自己若然再執意複仇,必然從對方手裡讨不了好去。
如此一想,李眉頓時不再發力。她垂眉低目,臉上已然換了另一副神情,竟開始哀哀痛哭起來。
霍止瘁與隽方等人,本見李眉勢如瘋虎地撲将過來,忽然一轉眼,又流淚哭叫,不禁面面相觑,不知此人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霍去病審視一番,見這老妪不再亂動,這才緩緩垂下手。
此時,郭兆雙也走了過來。她一眼看見李眉被衆人圍繞在其中,低頭痛哭,不禁大吃一驚。
郭兆雙一下子沖到李眉身前,怒視霍去病,罵道:
“你想找人算帳,隻管沖我來便是!不要欺負我大母!”
霍去病懶得與婦人理論,轉身便走。他來到霍止瘁與衛思面前,低頭打量二人,低聲問道:
“吓着了?”
霍止瘁搖搖頭,仍是一片茫然。她看向霍去病,問道:
“東武侯府的太夫人要做什麼?她說什麼啞不啞的?什麼孩兒?”
霍去病隻道:“天熱,她們在湖邊晃蕩,定是熱得頭暈,認不清人便亂說話。”
霍止瘁正要再問,卻聽得對面一聲嬌斥。
她再一瞧,隻見郭兆雙滿面怒容,瞪着衆人,高聲道:
“你們自恃有軍職在身,便欺負老人家!我大母乃是天子欽封的乳母,勞苦功高,于國有功!就算是什麼骠騎将軍又怎能對老人動手?!”
她越罵越是興起,仿佛要将胸中那口惡氣全數吐出:
“你還好意思說别人是小人?我看你自己才是小人!欺負老人的敗類!無恥之徒!”
李眉在旁不住擦着眼睛,她雖不說話,但口中哭聲越發響亮,引得周圍人群頻頻側目。
池邊衆多家臣奴仆,本在看視落水者可有受傷。
見這個年輕僮仆神智清醒,一問一答間口齒沉穩清晰,衆人這才放下心來。
如今忽然聽得東武侯府女公子大聲喝罵,郭家太夫人又一味哭泣。衆人不知就裡,來往打量郭家與霍家,滿心困惑。
家臣見狀,連忙上前請安,絕口不提兩家間的争執,隻請他們各自去安歇。
郭兆雙哪肯放過這等大好機會,她本就慣了在家中大聲痛斥下人,如今這嗓門更是拔得高高的,好讓此地所有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你們衛府就是有心欺辱我大母!見她老人家落單,你們便對她動起手來!要是我大母有半點不适,我絕不會放過你們這些敗類!”
霍止瘁聽得她一口一個“敗類”“小人”,早已大怒,斥道:
“我兄長一無傷你大母,二更無對你大母不敬。你不問情由便沖過來罵人,嘴裡放尊重些!”
公孫敬宜眼見郭氏祖孫,年小的踢人落水,年老的要動手揪打衛思,更看不下去,便反駁道:
“你别亂罵人。方才分明是這位太夫人先要對我家外大母動手打人,我表兄及時擋在她面前,哪裡有動手傷過她?你不信,隻管問你大母!”
李眉耳中聽得她們對話,卻不擡頭,反而哭得更加大聲起來。
她邊哭邊叫道:“孩兒啊……我的孩兒啊!你死得好慘啊!你是被人活活害死的啊!”
眼見李眉哭成淚人,郭兆雙更是又驚又怒。她瞪着諸人,冷哼一聲,說道:
“你們仗勢欺負人,又恃着人多,便想壓過我們郭家去?我告訴你們,隻要有我在,你們誰也别想碰到我大母一根頭發!”
她挺起胸膛,對霍止瘁與公孫敬宜等人厲聲道:
“你們有本事的,就把我也一起打死吧!反正你們平日裡恃勢淩人,早就不是頭一回了!長安城裡哪個不知哪個不曉!我不怕你們!”
眼見她含血噴人,霍止瘁氣得火冒三丈。
她正要沖過去時,卻被霍去病一把拉住。隻聽得霍去病在她耳邊說道:
“别動氣。她如今故意耍潑蠻纏,你何必搭理這等小人,反倒給自己添難受?”
霍止瘁聽得他這麼一說,又見衛思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心中一軟,自行忍氣。
郭兆雙早已瞥見,霍去病與霍止瘁交頭接耳。她見二人神情親密,目光偶爾瞥向自己時,卻好似在看着一頭籠中之獸。
她更是怒不可遏,嘴裡百般言語都罵将出來。
原本公主邸的下人們,不知兩邊為何争吵,隻是不住好言相勸。
如今眼見這郭家女公子狀若瘋狗般破口大罵起來,衆人害怕,越發離她遠遠的,竟無人敢上前。
這時,一個清晰宏亮的女聲響起,竟然壓過了郭兆雙的罵聲與李眉的哭聲,隻聽其朗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