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止瘁拉着衛思,見她茫然不知所措,雙手緊緊扯着衣袖,又是心疼又是難過,對郭家祖孫更感憤怒。
她正欲瞪向身後,卻被霍去病輕輕一拉,說道:
“仔細看路。”
霍止瘁憋着氣,攜着衛思進了涼軒内。
郭洪有意走在衆人之後,他左右一溜,見無人回頭,這才狠狠剜了女兒一眼,目光中滿是警告之意:
“敢再亂說話就不放過你!”
郭兆雙被衆人撞破自己亂罵亂叫,本就覺得委屈。
如今乍然看見父親這副模樣,她受此一激,頓時生出滿腔傲氣來,心道:
“你們整天假惺惺教我什麼道理規矩,但真見我被人欺負時,你們就當起縮頭烏龜來!呸,沒用的孬種!”
她笃定自己毫無錯處,更兼對父母向來看不順眼,因此如今面對對方的無聲責難,她隻感惱恨,卻無半點自省之意。
見衆人入座坐定,夏侯頗便向諸客告罪,隻說自己邸中處事不力,因而有人落水,以緻驚擾到客人們。
陽信公主聽得丈夫說完後,款款站起,向衛思與李眉溫言道:
“兩位太夫人年事已高,賞臉到敝處一回,我家卻處處招待不周,反讓二老屢受驚吓,當真都是我的不是了!”
她一邊說,一邊向兩位老婦人深深下拜。
霍去病與霍止瘁一同站起,向長公主還禮。霍去病便道:
“今回赴宴,全蒙長公主殿下與汝陰侯伉俪悉心款待,令大母與女弟賓至如歸。方才都因我力有不逮,才至人落水。還望賢伉俪休怪!”
說着,霍去病長揖到地,霍止瘁跟着拜倒。
衛思見狀,隻覺好玩,于是也站起身來,向着主席處下拜。
陽信公主與夏侯頗見了,急忙還禮不疊。兩旁的婢女已經上前,扶起霍去病兄妹與衛思。
夏侯頗聽霍去病主動将責任攬起,自是為了公主邸的名聲。
他心下感激,眼角餘光瞥向郭家時,見那郭洪一言不發,郭兆雙還将頭扭過一旁,更是不滿。
陽信公主看着霍去病,微笑道:
“這回多虧有你出手救人。我啊,還要好生謝謝你才是呢!”
“殿下言重了!因有表妹與府中人相助,我才能搭把手而已。”
霍去病說到此處,又是一笑,說道:
“我因急于動手,弄壞了府中伎人手中的寶琴。回頭,我命人送幾張琴來,定教邸中滿苑湖畔天籁之聲又起!”
公孫敬宜知道表兄是在幫忙遮掩自己,她那時心急救人,一時不曾想這麼多。
如今想起,她自覺頗不好意思,便也站起,朝陽信公主一拜,賠罪道:
“這個都是我的不是,與表兄無關。”
陽信公主已經聽得仆婢禀告事情經過,如今見霍去病自陳罪責、公孫敬宜也公然賠禮,笑意更濃,柔聲道:
“能救人一命,那也算是那張琴一功了!這是它的福氣才對,何過之有!”
夏侯頗深深點頭。席間其他客人,見霍去病主動出來打圓場,化解了這場尴尬,都暗贊骠騎将軍氣量非凡。
更有人偷偷打量郭兆雙,心想:
“救人的一力擔責,毫不顧慮自己名聲,當真是英雄所為!反倒是這個挑事罵人的,如今卻隻知裝死!”
霍去病又道:“不知李女公子如今怎樣?身子精神如何?”
“李女公子眼下由小女陪伴,一切都好,并無大礙。請諸位放心。”
聽得陽信公主這般說,衆人都連聲稱好,又有好些人大贊公主邸下人做事細心,服侍得十分周到雲雲。
衆人如此說,自然是盼着消解之前有人接連落水等事,好讓主人家不會尴尬。
在這些聲音中,郭洪說得最多,聲音最大。誇贊起公主夫婦來,更是窮盡了他一肚子詞彙。
衛長公主與諸邑公主本就瞧不起郭兆雙所作所為,如今眼見郭洪這副模樣,姊妹互看一眼,心中萬分不屑。
陽石公主本見郭兆雙罵得極其難聽,毫無懼色;如今再看,卻見她螓首低垂,娥眉緊蹙,更覺不解:
“她方才還罵得口沒遮攔,怎的如今卻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陽石公主到底年幼,又得帝後疼愛,宮中上下對其更是百般呵護。
她哪能料到,世間上竟有此等人,一邊作惡一邊自認手上幹幹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