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有應對之策,心中焦急也減了大半。
因而,此時郭兆雙氣定神閑,又恢複往昔傲氣模樣。她還笑吟吟地,替祖母取來果脯,勸其進食。
陽石公主一直好奇打量此姝,見她這神情,竟是一副全不放心上的樣子,不禁心想:
“莫非這事她當真不知情?真是下人們看錯了,她隻是恰好經過那兒而已?”
陽石公主調轉目光,看定台下那個低頭的僮仆。
不止是她,此時衆人的視線,全落在桀的身上。
郭洪心内焦急,卻不好開口。他知道女兒的脾性,将親阿妹的頭發拔掉大半、當面拳打母親的年長仆婦這等事,對郭兆雙而言都不過小菜一碟,更何況是踢個下人下水?
他暗暗叫苦不疊,眼珠亂轉,隻在陽信公主與桀之間來回打轉。
桀聽得公主問起此事,他将本已低下的頭顱更是幾乎貼到地上,說道:
“我因聽得家中有仆婢首飾掉落在草中,于是前往尋找。不料彎腰低頭找時,沒看清前面,待到察覺時,腳底滑落,已經掉進水裡了。”
說着桀又再磕頭,請罪道:“這都是小奴無能,驚動貴人。該死該死!”
夏侯頗之前聽得家臣禀明,知道此事出自郭兆雙的手筆。
如今聽得桀矢口否認,他皺起眉頭,卻沉吟不語。
陽信公主卻是神色不動,她又道:
“你落水時是在哪個地方?我叫你過來,問你這些,不是想怪罪何人,隻是想打聽明白,好讓他們将那兒清理幹淨、或是圍起來,以免又有人遭殃。”
聽得桀說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時,郭洪松了好大一口氣,這才發覺自己額頭上已有汗水冒出。
但他哪裡敢動手擦,假借舉杯飲酒掩飾自己臉上異狀。
郭兆雙卻不甚驚訝,她睨了桀一眼,心道:
“還算你識相!”
桀此時方才擡頭,直視陽信公主,懇切說道:
“殿下關懷奴等,真是小奴之福!但方才事故,确因我不看路才引起大亂。我對此無話可說,殿下怪罪責罰,都是小奴應得的!”
陽信公主聞言,她仔細打量這年輕人,心中一聲輕歎,點頭道:
“原來如此。幸好你無事,休說什麼怪罪的話了。”
桀重重磕頭,謝公主不罪之恩。
霍止瘁見這仆人不說出郭兆雙踢他的事,起初驚訝,繼而生氣,之後又複恻然。
她看了眼若無其事的郭兆雙,心道:
“敢說實話,隻怕他回去就沒命!”
霍去病端坐案後,默然旁觀,臉無表情。
衛思左顧右盼,見衆人正襟危坐,嘴裡說着自己聽不懂的話,也不在意。
她一扭頭,見對面的李眉又在盯着自己細看,不禁瞪圓眼睛,與對方隔空對看。
李眉見她看來,立刻調轉視線,不理對方。她心裡不停地對自己說道:
“像、真是像!難道真是她?但是,她怎會看起來,倒比我還小的模樣……而且,她會說話……那她……”
公孫敬宜聽得公主問話,又是着急又是氣憤。她忍不住向主席位上的公主夫婦開口道:
“回禀殿下,方才我在湖旁綠柳前,确實是親眼所見……”
“敬宜!”
公孫敬宜愕然看向霍去病,隻見她這位表兄注視着自己,朗聲道:
“如今人既已無事,我們的心也能放下了。何必再多提,為殿下添憂?”
霍去病一開口,軒内諸人,全都不約而同屏息聽他說話。
聽聞霍去病如此建議,好些人都一起點頭,贊其說得是。
公孫敬宜卻以為自己聽錯了,她遲疑片刻,這才反問道:
“表兄,你這是……可他分明……”
“他既得吩咐,辦事盡力。因一時不察,這才落水的。說起來,這人雖有些笨拙,但也算是忠仆。”
霍去病一邊說,一邊注視着桀,神色間頗為贊許。
桀本在暗自靜聽公孫敬宜的聲音,一顆心越跳越急,幾乎就要破胸而出。
總算他回過神來,連忙向霍去病緻謝,甚是恭敬。
因他向來将頭低下,所以桀失神的模樣,也無人看見。
公孫敬宜見霍去病不願揭破郭兆雙的所作所為,十分詫異。
霍止瘁更是瞠目而視,上下打量霍去病,仿佛想搞清楚眼前這人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