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上下打量她一番,過了半晌方道:
“你氣的是這個?”
“我雖沒見郭女是否動腳,但敬宜卻是親眼看見的。你難道不信她所說的?”
霍止瘁想起方才席間的種種經曆,兀自覺得不平。
她正要細說,卻見霍去病點了點頭,答道:
“我信敬宜所講是真的。”
這下子,霍止瘁更是意外。她愣愣地瞧着對方,霍去病毫不回避與之對視。
一時間,車中隻聞輪聲蹄聲并一下下清脆的馬鈴聲,更顯二人間的寂靜。
“那你還……”
霍止瘁見霍去病承認公孫敬宜所說之事,更是大惑不解。
但聽對方這樣一說,她心中的氣惱已經消散了不少。
霍去病又道:“這事說小不小,說大不大。你試想想,若然真被主人家知道她所為,又會如何?”
霍止瘁聽了,低頭思索。霍去病也不打斷,而是盯着她側臉,任她去想。
想得一陣,霍止瘁已是秀眉微蹙。她頗有些不情不願地說道:
“長公主待人和氣,這回又是她主動設宴請我們前去。要是真把事情鬧大,對長公主定是面子上不太好看……”
霍去病點了點頭。“況且落水的到底是郭家的奴仆,并非公主邸的下人。就算長公主有心要想幫人一把,對方不認,她也不好插手的。”
想起極力自認失足落水、與他人無關的那個僮仆,霍止瘁不由得歎了口氣,說道:
“他要是敢說實話,若是不能即刻離開那郭府,肯定會吃不了兜着走。”
說完,她又掃了對方一眼。“所以,你便順着他的話,滿口裡讓人休要再追究郭家?”
不等他回答,霍止瘁又道:“可她在别人家中就敢拿下人的命來作踐,要是到了外邊,甚至是自己家裡,這種人不知還會幹出什麼事來!”
霍止瘁見郭兆雙跋扈,李眉更是對衛思辱罵不休,心中好生氣憤。
霍去病又道:“想着那種人做什麼!瘋狗跑到你跟前來叫,當然要躲得越遠越好。哪有跟它一同叫喚的道理?”
“人家可不是什麼瘋狗,你在宴上沒聽清楚嗎?那是正兒八經的東武侯太夫人,與東武侯嫡長女!”
霍止瘁因為實在沒好氣,所以不僅對郭家深感厭惡,如今就連當初撤令讓他們一家留在長安的皇帝,都更是看不順眼起來。
“要是皇帝那時依着朝臣進言把這一家子遷走,他們也不至于這麼嚣張!”
霍去病聽見她這話,分明是怪到皇帝頭上。
他從小便最是敬愛天子與舅舅,勝若親父,無人不知。因此,旁人絕不敢在這個年輕人面前,敢提半句關于皇帝或是衛青的不是。
如今見霍止瘁這般大膽,霍去病極是驚訝。
他沉聲道:“止瘁,你怎能這樣說。陛下宵衣旰食,憂心國事。他優待東武侯一家,也是念在郭太夫人自小照顧的份上,哪裡會知道她後輩背地裡如此不知高低?”
“這家子就是仗着天恩才敢胡來!郭兆雙踢人下水還不夠,她那大母沖着思……外大母直着脖子叫喚,那副德行你也親眼瞧見的!隽方勸阻,姓郭的一張嘴罵得那麼髒!虧她還有那臉面?!”
霍止瘁氣惱上來,說話時聲音不覺變高。
但她随即清醒,連忙掩嘴,下意識看看一旁的衛思,察看是否有驚吓到對方。
衛思卻是依舊擡頭望天,壓根不理身後二人,不知在想些什麼。
霍去病本欲反駁,但見少女咬牙切齒,雙腮漲紅,額滲香汗,不由得好笑,心想:
“她脾氣一點不改,見了不平事就隻想着出來跟人幹仗。”
想到此處,霍去病不覺放緩了聲氣,隻道:
“這有什麼好氣的。她們自己造下的孽,就得自己受着。哪個都幫不了她們。”
“隻怕她們吃香的喝辣的,恃着皇帝恩寵,照樣在長安城裡橫着走,什麼事都沒有呢!”
霍止瘁見衛思不願理人,她便不打擾,湊到霍去病身邊問道:
“你可知道那姓郭的為何要踢人下去?你有沒有親眼瞧見她動腳?”
霍去病搖搖頭。“我沒瞧見,也不知她為何要踢人。但必定是她所為,這點絕不會有假。”
見他如此笃定,霍止瘁想起公孫敬宜的話,也不禁自言自語道:
“這倒是。我們過去時,就見她站在小路另一頭,也就是跟在你後邊……”
話猶未了,霍去病打斷道:“哪怕敬宜那時沒有湊巧過來目睹那一幕,或是退一步,公主邸中無人見她那時的動作。但我也能斷定,就是她幹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