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都穩定如常。
卻幾乎着折騰走柒吾的半條命。
“可是,我真的很擔心莉亞。”羅斯戴爾太太的聲音響起:“我不能眼睜睜看着她在外面經受危險。”
還算有用的信息……柒吾強打起精神,聆聽着接下來的對話。
“一隻寵物而已,死了就再買一隻。”
是個男人的聲音,聽着有股浸透煙酒後的滄桑。
羅斯戴爾太太語氣哀傷:“不,莉亞是我的孩子。失去孩子的痛苦,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男人沉默了幾秒,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詹姆斯?”
“抱歉,親愛的。”羅斯戴爾太太妥協道:“我不是故意想提起的……我隻是太傷心了……”
詹姆斯……原來對面的人真的是詹姆斯·羅斯戴爾!
柒吾心中有種大石頭轟然落地的踏實感,至少她不是一無所獲。
電話那頭的男人卻滿不在乎地嗤笑了一聲,他繼續問:“還有幾個人知道?”
羅斯戴爾太太說:“我找了礁石區的中間人,除了接手任務的雇傭兵,沒有人再知道了。那個中間人和我保證過信息絕對安全,絕對不會走漏風聲到海灣區。”
柒吾聽着,卻愣了一下。
不是還有那個滿臉傷疤的女人知道嗎?她叫什麼名字來着?
哦對,“歸錦”!這還是羅斯戴爾太太主動提起的!
她為什麼要隐瞞另一個人的存在?僅僅是為了讓自己的丈夫放心嗎?
男人語氣嚴肅地開口道:“把瑪麗銷毀吧。”
“你比我更清楚瑪麗從未發生過故障,但如果你隻是懷疑,将她送去公司進行一次全面檢測不是個更好的選擇嗎?瑪麗已經陪伴我二十多年了,她真的對我很重要……她是我的老師,也是我的摯友……”
羅斯戴爾太太的音量陡然拔高,尾調顫微,似乎是帶了點哭腔,她不舍得銷毀瑪麗。
最後,她發出了一句悲痛無比的質問:“就連這樣一件事,你都不願意稍微為我考慮一下嗎?”
通話倏地斷開。
柒吾如夢初醒般呆愣地站在原地,她頭腦發脹,全然要忘記“思考”是什麼東西……
無法抑制的酸漲感從胃底開始翻湧,逐漸往上、往頭腦處生長。
“砰——”的一聲響起。
一股朦胧又晃眼的白光慢慢包裹住柒吾,而後将她的意識慢慢抽離于荒蕪生長的影像世界。
盧修斯擔心地看着躺在沙發上的柒吾,她臉色發白,細密的汗珠沿着額頭滴落,洇濕了幾縷臉側的碎發。
她像是要溺亡般艱難地浮出水面,攢緊的眉頭痛苦萬分。
盧修斯默念着秒數,連脖頸處的淡藍色呼吸燈都混亂得頻閃着,幾秒後,他才下定決心将頭環從柒吾的額側取下。
柒吾立刻蜷縮起身子,從沙發上滾落下來,手肘“砰”地一下撞擊到堅硬的水泥地面上。
身體、外加大腦深處的雙重創傷,疼得柒吾不敢動彈,她躺在原地緩了好一會兒,耳畔悠悠又響起盧修斯的聲音。
柒吾睜開了眼,略顯昏暗的室内卻帶來直視烈日般的灼眼感,她看着天花闆發呆,想起來回了盧修斯一句:“放心,我還沒死呢。”
她現在很需要重新整理思緒。
她又回想起了羅斯戴爾太太最後的話語,聯想到瑪麗被剪輯過的錄像資料,以及詹姆斯·羅斯戴爾先生的種種反應……
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情是,瑪麗的錄像資料遭到了剪輯篡改,羅斯戴爾夫婦就如何處理瑪麗産生了巨大分歧。
現在,有兩種思路。
第一種假設,如果瑪麗真的發生了故障緻使莉亞走失,而羅斯戴爾太太為了維護瑪麗不被詹姆斯·羅斯戴爾銷毀,才剪輯修改了八月十七号當天的錄像資料。
可這麼做,似乎根本無法扭轉詹姆斯·羅斯戴爾的想法。
相反,給柒吾的調查帶來了無數疑問,甚至有意無意地阻礙了她尋找莉亞的步調……對羅斯戴爾太太而言,完全是得不償失。
第二種假設,如果瑪麗并無故障,隻是出于某種無法抗拒的命令,被迫帶領莉亞離開。而發布命令的人事後為了掩蓋事實真相,剪輯了瑪麗的錄像資料。
在這種情況下,嫌疑人必然是擁有“主人”屬性的羅斯戴爾夫婦。
羅斯戴爾太太不在現場,雖不能排除遠程下達命令的可能性,但嫌疑度明顯更低。
賊喊捉賊,往往很難讓人懷疑到當事人身上……但羅斯戴爾太太有必要做到這一步嗎?為首的完美選擇應該是将莉亞走失的事情徹底壓下,而不是小心翼翼地托人尋找……
那麼,剩下的另一個嫌疑人便是詹姆斯·羅斯戴爾。
——大名鼎鼎的GFPD現任局長。
位高權重,政治參與度轉年攀升。
可是,如果一切事情的起因真的源自于他,那他究竟深藏着什麼秘密?
柒吾感覺自己的腦細胞快要耗盡了,她很懷疑詹姆斯·羅斯戴爾,卻也不能先入為主,說不定還會有第三人存在……誰知道呢?
柒吾翻了一個身,左手的手肘摔得紅腫,偏巧不是右手的機械臂擋下一災,真是倒黴。她揉了揉紅腫處,從地上坐了起來。
剛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胃底便翻湧起一股嘔吐欲,她趕忙捂住嘴,跑到垃圾桶邊。
盧修斯隻能看到她的背影,肩膀顫抖着微微起伏,把住垃圾桶邊緣的手指指尖因用力而發白,手背下隐約能看見幾道虬結的青筋。
柒吾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要快嘔吐幹淨,她渾身冷汗直流,不知此刻是否應該心疼一下自己。
幾分鐘後,她擡起沉重的頭顱,打通了黑十字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