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亞可能被帶去了荒原的蛋白質農場。”

柒吾語氣寡淡，聽不出一絲情緒。

方歸錦應了一聲，将手中的茶杯遞到仿生人瑪麗手中，“事情辦得不錯。當然，我希望你不會真的像個菜鳥一樣，運用了一些非法手段，留下未知隐患。”

“用了。”柒吾斬釘截鐵道：“但沒有隐患。”

方歸錦輕笑一聲，似乎是相信了她。但有方歸錦作為兜底，警方也不會輕易找上她。

她看了一眼身旁坐着的羅斯戴爾太太，這位衣着優雅的貴婦人一手端着精緻的茶杯，另一手握着金質湯匙，順時針方向在杯内攪動了幾圈，蕩出一圈微小的漣漪。

聽到柒吾的話語時，她微微擡頭，對着方歸錦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有莉亞的消息就好。”她輕聲說道。

柒吾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走莉亞的是一輛冷凍貨車，我猜這應該是個意外吧。”

方歸錦眉尾微彎，瞬間來了興緻。

幾秒沉寂後，柒吾略帶怒意地說：“我不想過問你和詹姆斯·羅斯戴爾有何過節，也不想無緣無故地被你利用。但如果這輛冷凍貨車和他沒關系，你應該盡早告知我這一點。”

“可惜，我也是現在才知道……通暢無阻的馬路上居然竄出了一輛冷凍貨車。”方歸錦半開玩笑地說道，語氣吊兒郎當，絲毫不在意柒吾無處安放的怨念。

就算沒有那輛冷凍貨車，沒有莉亞走失的事實，她也會有其他理由，從黑十字那裡尋來一個需要的合作夥伴。

柒吾：“但我覺得那輛冷凍貨車很可疑……具體原因我不會告訴你。畢竟，我們彼此間都隐瞞着某些事……對了，黑十字和你提起過什麼嗎？還是你早就告訴了他關于詹姆斯·羅斯戴爾的事情？”

方歸錦臉上輕松的表情瞬間凝固，眉頭緊鎖，沉默不語。

冷凍貨車……

貨車的出現确實出乎意料，畢竟莉亞的行蹤很難控制……但是，柒吾話裡話外兀自将冷凍貨車與黑十字相聯系。

難道，黑十字也在推波助瀾？

方歸錦有些後知後覺地懊惱起自己的疏忽，她在黑十字面前藏着心思，從未透露過關于詹姆斯·羅斯戴爾的行動，卻也忘了黑十字同樣會暗藏心思，老奸巨猾地在最後留下一個緻命把柄。

絕對不能輕信任何人……方歸錦已經在這件事上吃過一次大虧了。

她不敢置信自己糊塗于和黑十字多年的交情，竟一時輕信了他……隻有短暫的利益綁定，沒有永遠的朋友。

方歸錦不自絕捏緊了拳頭，她清楚黑十字利用了這盤棋局，拼湊上另一幅棋盤，讓如浮遊般渺小的柒吾面臨更廣闊、也更危險的局面……他可真是絕情，也夠大膽。

柒吾見對面久久沒有回應，便知道自己猜對了，冷凍貨車的事确實和方歸錦、羅斯戴爾太太沒有關系。

這也就意味着，是黑十字這個老狐狸親手将她推進了更幽深的、熊熊燃燒的火坑。

片刻後，柒吾繼續問：“羅斯戴爾太太在你身邊嗎？”

羅斯戴爾太太的茶杯“咣當”響動了一聲，茶水濺上裙擺，洇濕一圈烏影。仿生人瑪麗眼疾手快，迅速從桌上拿起一塊帕子，替她擦拭幹淨。

“我在，柒吾小姐。”羅斯戴爾太太難掩面色窘迫，說道：“有什麼事兒嗎？”

“就随口問問……我這不是得去趟蛋白質農場嘛，農場那麼大，找起貓來也不知從何下手，就像問問有沒有什麼找貓的竅門？”

瑪麗低着頭，一絲不苟地擦拭着羅斯戴爾太太裙擺上的污漬，羅斯戴爾太太手指拂過衣裙，轉而握住了瑪麗的手。瑪麗脖側的呼吸燈頻閃了幾下，随後停下動作。

“竅門嘛……”羅斯戴爾太太思索片刻，“哦對，莉亞很喜歡吃生鮮肉，越新鮮越好。以往我在廚房料理食材，它聞着肉味兒就能找過來。”

柒吾“啧”了一聲，不置可否。嘴裡道了句謝謝，心裡卻直泛嘀咕。

蛋白質農場不正是生産各種肉糊糊的總部嗎？莉亞去了那裡，簡直就是老鼠掉米缸裡，哪還分得清什麼天南地北。

“我替你安排。”方歸錦接過話頭，她的思緒已經平緩了不少，臉上是一副了然于胸的輕松模樣，她毫不費力地擊破了柒吾内心的擔憂，“蛋白質農場的那些肉糊糊，莉亞根本看不上。”

“它比普通人吃得金貴多了。肉糊糊可沒啥營養，一股塑料味，誰吃誰知道……打發下饞嘴的窮人罷了。”方歸錦嗤笑一聲，這句話不失為一句自嘲。

“同意。”柒吾附聲。

她倆難得在仇富這件事上達成了一種共識。

話題中心的羅斯戴爾太太渾然不知，嘴角揚起一抹和善的笑容，看了方歸錦一眼。她日常的飲食，隻會比身為富人寵物的莉亞更為精細、豐富、以及健康美味。

所面臨的危機，卻并不比這精心編織的生活來得舒适惬意。危機末影于無人角落處發芽，孢子無聲繁殖，回過神時，貪婪的黑影早已爬上肩頭。

羅斯戴爾太太抿着唇，看着方歸錦挂斷了電話。

她滿臉擔憂地開口：“她會找到莉亞嗎？”

“希望能吧。”方歸錦後背靠上沙發椅上，長長地歎了口氣，“這個意外很難預想到，你也不要自責。至少，我們抓住了這個難得的機會。”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