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改從前的輕松，俞栎警惕地冷冷跟他對視，手緊緊攥起。

這些年來，告白俞栎的漂亮女生、知性女人，甚至小鮮肉、事業有成的男人……不計其數。這是他駕輕就熟的場面。

“不，那是你作為一個同性戀者面對無數次失敗的交往經曆而又一次充滿希望，這不是壞事。霍副支隊，祝你好運。”他的話克制冷靜，宛如一個經驗豐富的心理咨詢師，說着關切卻跟自己無關的話。

“我們都有铠甲不是嗎？”他提高嗓音：“俞栎，你關心我，可你假裝這是對我的禮尚往來。”

俞栎的手不受控制地動了一下，然後擺出一副聽了笑話的神情，眼角起了上挑的弧度，直視着霍驚雲說：“霍副支隊，你實在是，空窗期太久了。我還可以更關心你，需要的話介紹幾個給你認識。熱情的？高冷的？教授？模特？爹系，奶狗款？”乍看眼裡盡是浪蕩和輕浮，凝視久了卻全是芒花刺目。

霍驚雲仿佛被施了魔咒，走不得留不得更追不得，他就這樣看着俞栎轉身，若無其事朝樓梯走去。

霍驚雲沮喪地将頭磕在方向盤上，不知道過了多久，再次擡頭時額頭印了個深深的皇冠圖案。他回頭看着俞栎曾躺過的地方，心裡像車後座一樣空落落。突然，一個名字抓住了他，他掏出手機給遠在美國留學的妹妹發了個微信：幫我查斯坦福大學程浩然。

第二天俞栎沒去警局，王正茂的抓捕同樣沒有結果，林德鴻的屍體還沒找到，失蹤的鴻母在哪仍然是個謎。警方被接連的幾起案子弄得焦頭爛額，傍晚時分，收到了阿源去世的消息。

俞栎想起他在阿鴻手機上看過的那個8個月大的娃娃，這個素未謀面的小孩得了重症被母親遺棄，臨走都沒再見任何親人一面，心情變得沉重。不再悲天憫人，人就會厭倦，而一旦關心，就再也找不回平靜。

晚餐他選了市中心一家西餐廳，在商場的21樓靠窗邊，遠眺可見到海天相接，如果繞餐廳一周，能把整個朔南盡收眼底。

俞栎提前10分鐘到場，為了節省時間，他隻将外套換成了黑色羊絨馬甲。肖裎為這頓飯坐私人飛機漂洋過海18小時，比他還要早到一些。今天他穿了高定淺灰色男士襯衣，胡須和頭發都精心修建過，整個人看起來精緻儒雅。

“栎！”他站起來沖俞栎揮手，眼裡、聲音裡全迸出喜悅。

俞栎也朝他點頭。看到滿身疲累眼裡放光的老同學，想到自己竟然因為懷疑他殺人而邀約吃飯，心裡過頗意不去。

俞栎走到桌前，肖裎起身張開臂膀，這次他幾乎是将俞栎全部籠進自己虛虛的懷抱，還用雙手輕拍了他的背，當然他很會把握分寸，一觸即分，而俞栎也算有備而來，僅僅僵了一下，并沒有表現出排斥。

“抱歉，不知道你回了美國，你完全可以不用這麼奔波。”

肖裎幫他把椅子拉開，伸手做個請的姿勢：“我說過，隻要是你，随時随地。終于等到你約我，好像又回到了高中那年，就咱們兩個。怎麼樣，是不是想好了要回美國？如果你加入的話，我們便随時随地，唰！”他做個飛機起飛的姿勢。

“私人飛機？”

肖裎點點頭：“怎麼樣？那架飛機就是為我們準備的，裡面的餐廳、卧室，甚至遊戲廳，都是雙人。”

俞栎似乎有些心動，他出書的稿費全都捐給了殉職警察家屬，那筆錢不少，但和這個邀約完全不一個量級，他從來沒想過他生意做這麼大。

“這麼說你的團隊，在合情合理合法的範圍内，都有豐厚的回報？”

肖裎拿起菜單遞給俞栎：“隻有你值得。先吃飯，我點了你最喜歡的rib eye steak，還有97年的拉菲，還要别的嗎？”

“我不喝酒。”俞栎擺出上次見面的冷臉，随即意識到這次會面的目的，聲音轉緩：“你胳膊剛受傷沒多久，喝酒不利于恢複。”

“沒事了，totally。”他伸直胳膊怼臉上給俞栎看，俞栎用叉子将肌肉線條完美的胳膊頂開。

“一直有個疑問，為什麼突然來朔南投資？”

“股東大會決定的，我隻是做了個小小的提議。公司全球策略的一環，你有興趣？”

“說來聽聽。”俞栎放松地直視着他，表示自己确實對他的提議感興趣。

“慢慢來，今晚有的是時間，酒呢，可遇不可求，全朔南僅此一瓶，你一定會喜歡它。”

上酒的服務員是個年輕靓妹，開酒時又來一位帥哥，仿佛一起服侍出浴的貴公子，瓶塞打開的刹那，肖裎揮退他們，自己親自将紅酒緩緩倒進醒酒器：“人生就該像名貴紅酒一樣，存在心裡幾十年，小心翼翼打開，用心去催發其醇香，讓它醒來，最後，就是漫長持久的享受過程，一醉方休。”

俞栎默默看着肖裎的表演，他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為什麼要對自己這麼執着，這執着有幾分真幾分假，又有什麼目的。他知道自己不會答應這個人的要求，更确切說，是誘惑。但倘若不答應，他就看不到富麗堂皇的外表下到底裝着什麼，在他知道自己内心真實想法之前，俞栎還要再逼自己靠近些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