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驚雲心裡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什麼?不是你這,你家裡——”
“15歲,大學前的暑假,肖裎18歲生日那天。雖然我還要有監護人,但馬上要去讀大學,對成為成年人的極度渴求壓倒了一切。我母親總是說,俞栎,你快點長大,再快點吧。就在第一根煙點燃的時候,我好像完成了自己的成人禮一樣興奮,嗆咳出眼淚都不舍得丢。想想還是挺蠢的。”
“後來呢?這可是第一次見你抽。”
“有過一段時間抽得兇,後來戒了。”
霍驚雲知道他因為心裡苦悶,便岔開了話題:
“老早就說過我喜歡你,你也不是不喜歡我。怎麼着,給咱倆個機會?”霍驚雲指了指兩人被啃破的嘴唇。
四目相對,一觸即分,他卻确定看到了俞栎眼裡瑩亮的光,就好像萬年冰河融開的一隙天光。這令他深深着迷的光,更令他确信俞栎對自己有感覺。
可他等了俞栎半天,隻等到了第二支煙。
“霍驚雲。”他很不娴熟地滑動打火機,一遍又一遍,都沒有成功。
“嗯。”
“整整10年,我沒談過一場戀愛,一個人久了,就不知道怎麼過兩個人的生活了。不對,我是從來不知道什麼是兩個人的生活。我自私、自閉、還挺自負的,最重要是,你也見了,我有多重人格,天生不适合跟人談戀愛。”俞栎猛吸一口煙,不等霍驚雲插話馬上又嗆咳着說:
“‘種種過往成今我’,在你面前的是個什麼人你并不了解,要有一天我真害了你,那咱倆全完了。”
“是因為程浩然?”霍驚雲身子往前探了探,非常認真,甚至堪稱虔誠地坐直了問。
俞栎手一抖,半支煙掉落,咳得眼淚直流。這是個久到應該忘掉的名字,而那個血淋淋的年輕面龐卻一天都沒離開他。他嘴唇哆嗦着,眼睛不受控制地酸澀,幾次欲言又止,卻還是問了出來:“你怎麼會,咳咳咳,知道他?”
“記不記得一回你在車裡睡着了,說夢話來着,就我瞎幾把跟你表白那次。我說你咳得這麼深,咱現在去醫院,趕緊的!”霍驚雲拉拽着俞栎。
俞栎無動于衷。他受過強化心理素養的科班訓練,幾乎任何時候都不會在别人面前暴露任何信息,包括做夢、極度疲憊、受傷時。
可在眼前這個人面前,連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撤下的心防,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沒事。”他努力平複了下呼吸,咳嗽稍緩,然後擺了擺手。
“你信我嗎?”霍驚雲直視着他。
“我……我不知道。”俞栎吐出長長煙柱,出離地看着遠處鴿子蛋色的天。
霍驚雲突然抓起俞栎的手觸摸自己額頭,然後又放到自己臉頰,最後放到心口,俞栎不明所以,隻能照做。霍驚雲又把自己手從俞栎額頭、臉頰遊走到俞栎心口停住:“親密恐懼真好了啊。”俞栎擡頭驚訝地看着他,回想剛剛的一連串撫摸,完全不敢相信。
“你是個天才,天才的腦瓜也有蠢時候,比如現在。那咱們不如相信這裡,它都快跳出來替你答應我了。”霍驚雲的手還停留在他心口。
“可天才也是瘋子,我怕有一天,自己就算不喝酒,也控制不了Alex跟林栎。”
“有我呢,我能解決他們。”霍驚雲抓住他冰涼的手,放到手心暖和着。
俞栎又偏頭咬緊嘴唇,看着天默默籲出一口氣:“你不懂,我的親密恐懼,來自真正親密的時候……幸虧這些年并沒什麼人搭理,所以,”他終于下定決心,從霍驚雲手裡抽出手:“除非你想跟着我清心寡欲做和尚。”
霍驚雲這回并沒有失落:“都成年人,我知道。那個我可以慢慢等,不管多久。反正呢,人都有過不去的時候,最後不也都過去了?”抽完第二支煙,他四仰八叉躺到台階上,頭枕雙手,眯眼看着金燦燦的太陽,在想着什麼。
俞栎今天對自己坦白的已經夠多,剩下那些不想說、不敢說、不能說的,就暫時擱在他的小黑屋裡吧,總有一天叫他死心塌地全交出來。想到這裡霍驚雲伸了個懶腰,然後起身張開雙臂,朝俞栎一揚眉毛:“二戰卒,給點安慰吧。”
俞栎也跟着起身,把他兩胳膊拽下來:“走,回餐館。”
“您财大氣粗手一揮不都結賬了?我之前叫服務員打包飯送你住的地兒了,回去幹啥?”
“拿您的大神龍。”
霍驚雲哈哈大笑。
這時,俞栎手機響了,微博推送來一條新聞:邊陲小城瑞麗驚現多具女屍,兩人湊頭将新聞看完。
“靠,那個死變态竟然跟去了瑞麗!兇手還真不是王正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