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話說多了當心掉進下水道。”
周懸湊到辦公桌邊,從紙袋裡偷摸了根油條叼在嘴裡,打量着辦公室内的布局。
“我可是好久沒回這兒了,您老人家那麼努力向廳裡争取我是打什麼主意呢,先說好,我可不會白打工的,昨天剛跟我老子吵完架,受到了一點小小的經濟制裁,工資經費補貼可樣樣不能差,不然我就揭不開鍋了。”
高局使出他的标準二指禅在鍵盤上點了幾下,戴着眼鏡琢磨半天,鼠标用得飛起,周懸終于看不下去了,主動幫他調出公安内網,讓他自己輸入警号密碼。
“我說老高,你也稍微與時俱進點吧,我家老周都會用智能機玩消消樂了,你這樣遲早是要被時代淘汰的。”
周懸還享受着欺負老年人的樂趣,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高局調出了一張被繳獲的物品照片,密封袋裡是一些藍綠色的結晶,數量不多,大概隻有幾克,足夠他認出這是什麼東西。
“你一直在追查的‘寒鴉’又出現了,預估是這個數。”
高局伸出手,做了個“8”的手勢。
“如此大量的違禁藥品出現可不是巧合,我懷疑它的公式很可能被破解了。”
說到“寒鴉”,就不得不提它的來曆。
這種結晶體是近些年流入黑市的新型精神藥品,顔色跟綠松石非常相似,根據純度不同,能呈現出藍綠兩種不同的色調,易溶于乙醇和水,還具有可燃性,吸食的方法多種多樣,因有着強成瘾性和緻幻作用受到瘾君子的青睐,曾一度被奉為甲//基//苯//丙//胺和海//洛//因的上位品。
但比起已經盤踞毒市多年的傳統毒品,剛流入市場不久的“寒鴉”質量參差不齊,純度都不夠高,價格還非常昂貴,究其原因是“寒鴉”的生成過程相當複雜,需要精密的測算,0.1毫克的原料誤差和0.7秒的催化劑投入時間誤差都可能導緻生成出完全不同的東西。
“寒鴉”的複雜之處還不止這些,它的創造者曾是金三角最大販毒集團“坤瓦”首腦之子,因為不願這種害人的藥品流入市場殘害更多人,他選擇舉槍自盡,帶着“寒鴉”的公式永遠逃去了另一個世界。
目前市面上所有的“寒鴉”都是他當年留下的餘量,按照周懸的推測,隻要沒人反推出公式,這些藥品就遲早會有用完的時候。
所以當高局比劃這個“8”時,他感到毛骨悚然。
這絕對不是8克或者80克,恐怕是80千克!
“祁未當年到底留下了多少‘寒鴉’殘品?我記得他親手炸了自己的實驗室,怎麼還會有這麼多藥品流出?難不成有人複制出‘寒鴉’了?”
高局雙手交疊在下颌,神情凝重地望着他,好一會兒才說:“這件事解釋起來很麻煩,等我聯系一個人。”
他打了個内線電話,叫對方來他的辦公室。
周懸覺得有些奇怪,通常高局喊人都是讓秘書代勞,這通電話代表另一頭的人不一般,或者該說,身份不一般,需要他親自來請。
他就着豆奶吃完半根油條,人也差不多到了。
當局長辦公室的大門打開的瞬間,周懸就像遭了雷擊一樣覺得一股火直沖天靈蓋。
……這誰?
這人是誰??!
不是剛跟他分手不到半個小時的前炮友嗎??!!
與此同時,接到局長電話來開會的裴遷見到周懸的臉色也沒好到哪兒去,太陽穴突突地跳着,眉毛和嘴角都跟着抽搐。
很難做好面部表情管理的他此刻唯一的念頭就是他剛到市局就要用上他那長年落灰的醫保賬戶了。
心髒病……單位應該給報銷的吧?
要是被活活氣出病來也真夠丢人的。
一時之間裴遷急火攻心,一夜沒合眼的疲憊和到處亂竄的怒火頂到嗓子眼,化作了兩聲虛弱無力的咳嗽。
高局關切道:“喲,怎麼又咳上了,着涼了不是?我這有後勤那幫丫頭送來的什麼黑糖姜茶,快,泡一袋驅驅寒。”
聽裴遷咳這兩聲,周懸也覺得喉嚨發癢,心想明明昨晚濕身之後脫得光溜溜吹一宿冷風的人是他才對,怎麼老男人先咳上了?這人不會要趁機在老高面前參他一本吧?
他也做作地咳了幾聲,捂着胸口對高局說:“人家也冷冷。”
高局的白眼翻得眼皮直抽抽,“你起開,快點拿紙杯給人家把姜茶泡了,怎麼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
“老高,你怎麼差别對待啊!”
“你小子在外面杵着吃倆鐘頭冷風回來都能幹下三碗大米飯,别東施效颦了,小裴跟你不一樣,他身體一直不好,是硬讓我挖來給咱局搞技術的,可得當寶供着。”
周懸心道您要是知道您供着的寶昨晚被我壓着铐了一宿,我這條小命八成就沒有了。
越想越心虛,他忙去接熱水給裴遷泡姜茶,谄媚地對人一笑,意思是昨天的事你知我知,有什麼恩怨等出了這個門再解決,總之不要透露給老高半個字。
裴遷壓根不正眼瞧他,接過紙杯人模狗樣道了聲謝。
周懸壓着心裡的火,臉上繼續賠笑。
“說回正事。”高局又闆起臉來,正色道:“你們對‘寒鴉’都有了解,也都清楚今天為什麼把你們都叫過來,我就不賣關子了,幾天前我們收到線報,又有一批‘寒鴉’即将流入市場,粗略判斷大概有80公斤,這個數量相當驚人,如果真的落到普通人手裡,後果不堪設想。”
于是又繞回了周懸方才的問題:“祁未死後,有人破解了‘寒鴉’的生成公式,複制出了一樣的藥品嗎?”
高局搖頭,将一份剛啟封不久的檔案袋放在桌上,推向兩人。
“事情要更複雜一些,這也是十年内都不會公之于衆的機密,真正的‘寒鴉’——其實是個人。”
高局的話讓周懸正在發燙的腦子一下就冷靜下來了,比起這話透露出的信息量本身,他更在意對方為什麼會當着裴遷的面透露這種絕密的情報。
這人的身份果然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