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皚穿着随便地出來的時候,客廳已經沒有時咎的影子了,窗戶大開着,風一陣一陣往裡刮,刮得原本擺放在茶幾上、但現在在沙發上的相框也挪動了好幾下。
沉皚走過去關了窗戶,拿起相框,用紙擦了一遍,再輕輕擺放回原位。
時咎醒了。他把夢裡發生的最新的事分享給了唐廷璇,沒過多久,唐廷璇發過來一些信息過來。
“是什麼流行病吧?”
“你要不查查清明夢,我記得是有控夢的一些教程的。”
“你和沉皚好有共同話題的樣子?”
“我覺得他對你好溫柔。”
傍晚,時咎久違接到了他母親的電話,剛接起來,那邊就傳來愉快的語調:“小久,聽說你的設計又得獎了?”
“嗯?什麼獎?”時咎之前提交了好幾個,但是有一段時間了,他沒關注,也沒有去查詢。
“一個國際設計什麼的獎,我也記不得名字,還是我的學生在查資料的時候看到,跑來告訴我的,還跟我說那個獎含金量很高。”
“好,我一會兒上網查一下。”
兩人寒暄一會兒就挂了電話。時咎真去網上查,發現自己得獎的是一個四維模型像。
是一個玻璃材質做的高音譜号,利用克萊因瓶原理,把高音譜号的中央豎線做成了内外連接的通道,形成一個新式的“克萊因瓶”。
靈感來源于沉皚以前說的那句話:我認為可以超越維度的,音樂、愛。
于是他當時就想到了這個。
時咎再次出現的時候,沉皚剛好走到掌權者辦公室外面,兩個人在轉角迎面撞上了。
沉皚手快立刻把時咎往身後推了一下,低聲說:“你在這裡等我。”
時咎環顧四周,是一個陌生的地方,他問:“這是哪?”
“掌權者辦公室。”
“好。”時咎躲進了拐角。
沒過多久,時咎聽到另一邊傳來了談話聲。
“沉先生,掌權者很忙。”一個刻意壓住語調,但又控制不住想往上揚的聲音,時咎聽出來,是那位掌權者傳話人。
“等多久?”沉皚問,聲音裡沒有任何溫度,聽得讓人有些發冷。
秦晝永雖然态度恭敬,但總會有一些高傲的姿态,他說:“可能最近都不行,但是沉先生可以告訴我,等掌權者忙完我就轉告他,不用您一直往這邊跑。”
那邊的聲音安靜了幾秒,等了一會兒,時咎聽到沉皚說:“關于最近公民自殺率突然上升的問題……”
“轟——”
一聲驚雷打斷他的話。
時咎往對面的落地窗看去,才發現天是黑壓壓的,空氣裡彌漫着污濁。樓層太高的緣故,幾乎感覺已經在黑雲臨界點裡了,能看到好幾公裡外的樓房,晾着的衣服被吹走了,有的晾衣杆也塌了,半空中好像還飄着什麼東西,在狂風的席卷裡隻能被撕扯。
這場雨竟然是還沒下下來。
但越是沒下來,越是不安,好像一切都在醞釀,一切都隐而不發。
秦晝永直接說:“我聽說安全管理中心已經在着手調查了,請沉先生不要擔心。”
于是再開口的時候,沉皚的語氣變得冷漠而不容置疑:“這件事我必須要确保他知道,并且立刻做出行動妥善處理!”
好像察覺到沉皚在發怒的邊緣,秦晝永的态度又低了下來,他說:“公民的事就是文明中心的事,掌權者知道怎麼處理。”
“他收到報告有應對政策了?”
秦晝永好像明知故問:“沉先生指的是什麼應對政策?”
“這種傳染病!”沉皚在強忍怒氣,時咎聽出來了。
然而那位掌權者傳話人依舊是不疾不徐,緩緩道來:“沉先生懷疑是傳染病?”
沉皚說:“我懷疑是……”但他沒說下去,聲音戛然而止在那。
秦晝永看着他,也沒有去補全沒說出來的話,他非常強硬地說:“這是您的懷疑,但我希望沉先生不要做沒有證據的猜測。”
“這還是沒有證據?”
“請回吧。”
那邊有腳步聲踏在冰冷瓷磚上遠去的聲音,随後某扇門被關上。
外面的雷聲又響起了,再一會兒,另一個腳步聲響起。沉皚走過轉角,看到了一直等在那裡的時咎。
時咎聽到沉皚歎了口氣。
回辦公室後,沉皚接到了季水風的電話,告知他,她現在正在衛生中心裡等待近期全城衛生檢查的結果,應該沒多久就能出來了,有了結果會第一時間通知他。
“好。”沉皚神情嚴肅地挂了電話。
窗外是嗚咽的風,刮得像有人在哭。好像今天的天就沒亮起來,一直在黎明的邊緣,房間裡昏沉沉的,即使開着燈,也隔絕不了窗外的低氣壓。
時咎在擺弄他一直放在辦公室的琴,此時一些沒有具體音調的旋律正從他手裡流出來。
沉皚問他:“這是什麼?”
時咎沒擡頭,依然自顧自地擺弄:“一些可以讓人放松的音樂。”
沉皚沒打斷他,任由他随意發散。
片刻,沉皚突然開口,嗓子卻有些啞:“你每晚都會做夢?”
“嗯?”時咎沒聽清,于是沉皚又重複了一遍,他回憶了一下說,“嗯,幾乎吧。”
“能控制不做夢嗎?”
“轟——”
依然是驚雷,滾得似乎就在頭頂,近得像在耳邊炸開。
音樂聲斷了,不知道是被沉皚的話打斷還是被雷聲打斷。時咎擡頭看向沉皚,他沒有聽明白,于是兩個人看着對方,都沒有說話,整個房間隻剩下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