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在腦海中構思,旁邊的唱片機裡放着我最喜歡的黑膠唱片,優美的旋律在我的畫室裡跳躍,我的筆尖随着音符,一筆、兩筆、在紙上沙沙起舞……
十五分鐘後,我停了筆。
因為我很困惑——紙上這張臉到底是誰?
我盯着畫紙,打了一半的草稿能看出是一個男人,一個男人的半身像,五官打好了型,畫時幾乎沒有一點改動,眼睛已經細化了一半,眼眶裡的黑眼球還是淡淡的灰色。
我一開始是準備畫半身人像的嗎?
畫裡的人看着我,我想讓它作出微笑的表情,所以它看着我時,唇角也是帶笑的。
不能否認,我的畫技很好。
畢竟當初我師承大家,師父也說我是他帶過學習最晚天賦最高的一個徒弟,一年半後我如願考進了俄國最頂級的美術學府,接受世界級畫家的指點,我的造詣足以支撐我說出這句自誇的話。
即使隻是草稿,這張人像的比例與構圖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唯一的問題是,動筆前我沒打算畫半身人像。
算了,畫都畫了。
這麼好的畫面,要像之前的草稿一樣廢掉多可惜。
我打算畫完,但緊接着,我又頓住了。
我突然意識到,這畫裡的人臉,我一點印象都沒有,我壓根就沒見過他。
他是誰?
男人的臉越看越陌生,剛才令我滿意的笑容,在這張臉上也變得不自然,尤其是這雙灰白的瞳孔,直直的看着我,視線仿佛有了實質一樣,令我毛骨悚然。
後背吹過一陣涼涼的穿堂風,我心裡發毛,趕快擡手揭下了畫紙,然後塞進廢紙箱裡。
我回到畫架前,準備重新開始。
啪。
我手中的炭筆折斷了。
……。
這筆的質量不行,我從筆盒裡拿出另一根削好的。
啪。
……又斷了。
再換。
啪。
一連幾根,全是斷的。
我沒有辦法在不使勁的情況下單手将一根新削的炭筆從中間掰成兩半。
但是它可以。
我知道它現在就在這裡。
可能站在我身旁,可能躲在畫架後,也可能就在我面前……
我不知道我做了什麼惹到了它,可潛意識提醒我:好了,今天最好不要再繼續畫下去了。
從畫室出來後,我來到廚房,打開冰箱取出我的晚餐,簡單加熱過後在吧台吃了起來。
我沒有請過家政阿姨,我媽倒是給我找過兩三個保姆,她忙于照顧爸爸打理家務,隻在我出院那段時間經常過來看望,我好起來之後,她來看望我的次數就很少了,基本上都是我回家看她,照例報備我的情況。
說實話,我天天在家,負責照顧我的飲食起居的阿姨我一次都沒見到過。
不是家裡出了事,就是被其他主雇挖走了,總之沒一個順利的。
所以我說,我家這房子真的不幹淨。
買之前怕是沒看過風水。
有時候我也懷疑,是不是因為我家太大的原因。三層别墅裡隻住了我一個人,難免會有一些怪事發生。
不知道我這學要休到什麼時候,為了不那麼無聊,我在網上發了一條租房信息:
别墅出租,限20—30歲之間青年男性,無犯罪記錄,無傳染病史,品行端正外貌佳,個人衛生狀況優者。租金面議,歡迎感興趣者來咨詢。
我對對方的要求并不算特别高,基本符合我的要求就行,至于租金,那對我來說更不是問題,我不缺錢,與其說是找室友,不如說是找陪伴。
這條信息石沉大海。發出去很多天了,沒有一個人來聯系我,這讓我有點遺憾。
吃完飯後我又窩在沙發裡看了會兒電視,這部電影放完,時針剛好指向十一點,我打了個哈欠,起身走進浴室洗漱。
洗完澡才發現我的浴巾不知道掉哪了,我光着身子站了一會兒,心想就這麼出來也沒關系,窗簾是拉着的,在自己家不穿衣服沒什麼大不了。
等我鑽進被子裡,閉上眼睛準備睡覺的時候,身旁奇怪的感覺又讓我不是那麼安心了。
這裡不是我家嗎?
如果我正躺在自己家的大床上,那,搭在我腰間的男人手臂,又是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