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收費八千塊的病房住了兩周,靠每天注射昂貴的藥物,江序清沒有再次陷入長時間的昏迷期。
每天晚上他入睡前,江觎都無比恐慌,守在病床前不敢閉眼,生怕明天到來時床上人醒不過來。
心髒移植申請已經提交了,但因為供體的稀缺性,誰都不知道還要等多久。
江觎幾乎放下一切,想盡一切辦法,為了找到一顆最适合的供體,他甚至嘗試接觸東南亞那些販賣人體器官灰色地帶,開出的價格更是天價。
“你他媽瘋了?那是違法的!”齊銘庭找過來,認識這麼多年他第一次對江觎發這麼大的火,他出生醫學世家,父母都是業内醫學專家,從小接受的就是醫者救人生命大于一切這套。
好朋友的愛人患上絕症,他當然感到悲傷,但是幾百萬美金去買另一個無辜人的命,他無法接受。
更無法接受江觎居然如此平靜的對他說:“我知道。”
齊銘庭帶着憤怒來,又帶着憤怒離開了。
兩天後,江觎的賬戶多了一筆錢,接近七位數,齊銘庭留言說不是借給他的,是送給江序清的,他希望江觎能夠好好考慮清楚。
看到這份留言的同時,江觎接到了兩個消息。
他終于找到了最适合移植給江序清的心髒。
“你上次說你母親經常去拜的大師,很靈嗎?”
沒想到會收到這樣的回複,齊銘庭摸不着頭腦,但還是把那大師所在的山頭位置發給了江觎,據說大師歸隐多年,很難見上一面,要做好跑空的準備。
四個小時的車程後,江觎趕在日落前找到了那個冷清的寺廟。
四周有山林,偶爾傳來幾聲歸鳥啼叫,踏上寺門前的青苔石階後,院内更加破敗,一看就沒什麼香客常來拜訪。
一個布衣老頭拿着掃把掃落葉,原來院角還有一大片竹林。
江觎沒心情去想為什麼大師住在這種地方,他隻是來上一炷香。
望着爐子裡厚厚的香灰,江觎靜靜出了神。他這一生,靈魂似乎從未有過片刻安甯。
即使是陪伴在江序清身邊,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那種罪惡也從未遠離過半步。
“年輕人,你來求什麼。”那老頭不知道什麼時候放下了掃帚。
“我來……”江觎想了想,說道:“求我的愛人平安幸福。”
老頭沉吟一聲,上上下下又打量他一遍:“我看你面相不像是能長久的人啊。”
江觎:“……”
“年輕人,我看你這八字,你命格兇得很,要好活着不簡單呐。”
老頭也不故弄玄虛,直接道:“你命裡該有道劫,沒來是有人替你扛下了,過去了就沒事。要來了,那就不好說了。”
江觎問:“大師,你能算出替我擋災的人是誰嗎?”
“能算出我不就成神仙啦?”那老頭擺着手,慈眉善目的,年紀應當很大了,聲音卻中氣十足:“人各有命,就算真算得出又如何?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
江觎沉默良久,聽見那大師說:“你來求平安?不如供盞燈吧。”
老頭遞過來紙筆,在這一小張柔軟泛黃的宣紙上寫下要求那人的姓名和生辰八字,拜完供上再付八十塊錢就行。
江觎為江序清供過一盞燈後,那大師問:“不再給你自己供一盞了?”
“不需要了。”
江觎盯着那點泛黃的燭光,将錢包内頁那張照片拿了出來,靜靜凝視一會兒,和宣紙一起放進了燈裡。
“那也供一盞吧,供盞保姻緣,把你們兩個人的緣分鎖在一起,保佑白頭偕老不分離。”
最重要的是,老頭說:“這盞不收錢。”
緣分鎖一起。江觎自嘲的笑了笑,這對江序清來說真的是件好事嗎?但最終,那兩盞燈還是挨在一起擺放好了。
回去已經是晚上了,江序清沒撐到他回來,此刻已經睡着了。蘇芸抽出時間過來陪他,這幾天一直守在這兒。
江觎靜悄悄的走進來,站在床邊看了他好一會兒,像是要把這張臉死死印在記憶裡一樣。良久,他俯下身,在江序清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無聲道:“清清,我愛你。”
病房外的家屬休息室内,江觎将一個白色的文件袋放到蘇芸面前,那裡面裝着一張報告單。
“這是?”蘇芸隻看了一眼便驚訝的問出聲。
“最适合移植給清清的心髒供體。”江觎沒有太大的反應,甚至是有些輕松的語氣:“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