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展廳裡轉了一圈,中途有幾個資深畫迷認出了江序清,興沖沖過來要了簽名和合影。
合影的時候江觎就站在拍照那人身後,陰沉沉的瞪着搭在江序清肩上的手,在他那瘆人的注視下,江序清的笑都僵了兩分。
等粉絲走後,江序清才敢壓低了聲音教訓他:“不許吓人,不聽話下次不帶你出來了。”
“……對不起。”江觎立刻變回溫柔的笑臉。
逛了大半天,看了看時間,是時候回家了。
重新回到大廳時,遠遠傳來一聲不确定的:“江序清?”
是粉絲嗎,江序清做好假笑表情,一回頭就看見來人正是許久未見的熟人,齊銘庭。
他微感詫異:“齊哥?”
“真是你啊。”齊銘庭也覺得驚訝:“沒想到能在這碰上。”
“我有作品在這裡展出,”他解釋完,又問:“齊哥你怎麼也在?”
“我也是聽說這邊有你的畫展,順便過來看看……你最近還好嗎?”
自從他做過手術再醒來後,就再沒見過齊銘庭了。江觎的事,齊哥一定是知道的,他當時不告訴自己,估計也是受了江觎的囑托。
“我過得挺好的。”他快速瞥了一眼身旁的透明人,發自内心的沖齊銘庭笑了笑:“一切都還好,和我哥走之前一樣。”
“是嗎?”齊銘庭有些意外:“你這麼快就看開了啊,我還以為……”
江序清點點頭:“嗯,他雖然走了,但我想以後他會一直陪我走下去的。”
“齊哥你呢,最近過得還好嗎?”
齊銘庭神色複雜:“還行吧,最近有一些舊事讓我有點煩。”
“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嗎?”江序清真誠的問。
放以前,齊銘庭聽到他這麼問,一定會說些玩笑話接過去,大氣的表示自己可以解決。他也做好了被齊銘庭拒絕的準備,雖然他是真心想忙的。
但他沒想到,齊銘庭居然遲疑了。
并且說:“或許有吧。”
沒等他細問,齊銘庭就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時間,對他說:“幸好今天碰上了,弟弟啊,看到你現在過得不錯我就放心了,江觎泉下有知,應該也會替你感到開心的。”
“那以後再聯系,我還有事就先走了。”走出兩步,齊銘庭又轉回來,問道:“對了,你家的新地址還是那個吧?”
江序清不明就裡,老實回答:“是的,我住在新房裡。”
“好,再見了弟弟。”
齊銘庭背影匆匆,趕時間回去的樣子,他現在的身價,還能百忙之中來看亡友弟弟的畫展,真是很難得了。
江序清目送他離去的背影,小聲跟身旁人說:“齊哥人真挺好的,你哪兒交的好朋友,我怎麼就碰不到呢?”
江觎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不光聽不懂,他還想掐死剛才那個和清清說話的男人。
但是清清不允許他吓人,而且清清看起來很欣賞那男人,他隻能怨氣沖天的問:“哪裡好了?”
“哪裡都很好啊,你不覺得嗎?”
“不覺得。”江觎陰測測的冷哼。
江序清牽着他走出美術館側門,邊走邊哄:“你生氣啦?哎,就說了兩句話嘛,以前你可沒有這麼小氣。”
“不允許我小氣?”他問。
“允許允許,我什麼時候拒絕過你?”
路上時不時有行人朝他投來打量的目光,大概是覺得一個人走在街上自言自語很奇怪。江序清表情坦然,目視前方,垂在身側的右手微微蜷縮,與空氣十指交握。
入了秋,天變得比翻書還快,昨天還是秋高氣爽的大晴天,今天就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陰雨。
從國外帶回來的特産,前兩天叫人送給媽媽和小妗了,畫展結束後,工作室也沒什麼事情要忙。
這樣空閑的時間,幸好家裡不是隻有他一個人。
二樓畫室内,視野開闊的玻璃窗布滿水痕,模糊了樓下花園裡四季常青的綠意,烏雲壓得外頭暗暗的,身旁一盞落地燈卻籠罩着暖黃的光。
耳邊雨聲陣陣,偶爾幾聲悶雷從遠處傳來,他窩在柔軟的懶人沙發中,專注而緩慢的重讀起一本藝術史論。
江觎枕在他膝上,曲着一條長腿,姿态懶散,神情專注的拿着一摞照片看來看去。
遇到沒見過的人,他就指着照片問:“這是誰?”
江序清聞聲擡起眼,淡淡的瞥過來:“唔…我的高中同學。”
“哦。”江觎應了一聲,放下這張,重新拿出另一沓認真翻看起來。
這照片盒是和江觎的骨灰一起帶回來的。他去要骨灰時,工作人員才想起當時把它也當作遺物寄存了起來。要不然,估計已經跟屍體一起火化了。
裡面大多數都是他們兩人的合照。
江觎看了許久,盯着照片中幸福的兩人,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情緒。
“怎麼了?”注意到他蒼白的臉色和又變回一片漆黑的眼眸,江序清放下書,俯身親了親他冰冷的額頭。
他仰起頭,眼皮急速翻了翻,瞳孔恢複正常。突出的喉結滾了一輪,他緊張的問:“清清,我回來你開心嗎?”
“當然了,你感受不到嗎?”江序清牽着他的手按到左邊胸膛上,掌心下傳來沉穩有力的心跳:“我的心,是屬于你的。”
江序清溫柔的吻落到他的臉上,如落在窗上的雨滴一樣細密。
清清的愛是屬于江觎的,可那又怎樣?他就是江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