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初秋。北方城市。

宋溫峤極少穿淺色西裝，為了令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像是來砸場子的，他今天特意選擇了一套中規中矩的平駁領灰色西裝，藍色條紋領帶系得一絲不苟，一米九的身高仍是令他散發出無窮的壓迫感。

此刻距離慈善拍賣會進場還有半天。

梧桐落葉滿地，寒風蕭瑟漫天，宋溫峤離開酒店，漫無目的走在人煙稀少的街道上，偶然在街邊遇見一間咖啡廳，草綠色的座椅在秋季顯得尤其奪目。

宋溫峤在室外落座，點了一杯咖啡，一份意大利面。

服務員送餐時與他寒暄，“潘博士選在自己家鄉舉辦慈善拍賣，遊客也因此增加了許多，先生也是來參加拍賣會的嗎？”

宋溫峤笑問：“潘博士是誰？”

服務員眯起眼，用懷疑的目光看着宋溫峤，搖搖頭說：“先生真愛開玩笑。”

宋溫峤笑而不語，低頭喝咖啡。

再擡起眼的時候，斜前方的桌子裡，兩位年輕人并排落座，而非面對面。

宋溫峤不由得好奇，他打量起眼前的兩人，二十多歲的年紀，一人呱噪絮語，另一人面色沉靜，微微斂起眉，露出一絲愁容。

宋溫峤始終都忘不了，見到秦少淮的第一眼，在寒風初起的秋天，他穿着單薄的襯衣，滿臉抑郁坐在椅子裡，金絲邊眼鏡令他顯得冷清，他有好看的眉眼，也有好看的唇形，五官的每一寸都似鬼斧神工。

在意識到宋溫峤赤裸的視線後，青年的眼神倏然變得冷冽，眉宇緊蹙，用疏離又戒備的眼神回視宋溫峤。

宋溫峤收回視線，神情自若繼續用餐。

葉荟清問道：“教授，你真的要參加拍賣會嗎？這一路已經花了你不少錢，你還有積蓄嗎？”

秦少淮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不鹹不淡道：“要不是你吵着要來，我可以節省一張機票錢，和還有無數的夥食費。”

葉荟清讪笑，圓圓的臉蛋上泛起羞赧的紅暈，“我可以保護你呀。”

“我更希望你保護我的錢包。”秦少淮端起燙金咖啡杯，眯着眼檢查杯口有沒有污漬。

葉荟清似饕餮般狼吞虎咽，“教授，潔癖這種東西忍忍就消失了。”

“我沒有潔癖。”秦少淮喝了口咖啡，“這是強迫症。”

葉荟清聳肩。

宋溫峤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另外打包了一份蘋果派，起身離開咖啡店。

*

南城小區内，鐘擎剝了顆巧克力塞進嘴裡，撩開薄紗窗簾看向對面帶院子的小洋樓。

門口有動靜，監控視頻裡出現宋溫峤的臉，吱呀門響，宋溫峤衣冠楚楚進門。

鐘擎氣不打一處來，“你是來結婚的嗎？”

宋溫峤脫了外套搭在沙發上，扯了扯領帶問：“情況如何？”

鐘擎把視線挪回電腦屏幕上，搖頭道：“潘耀斌還沒出門，牛皮本很可能已經送去了酒店。”

宋溫峤把蘋果派給他，換他去旁邊休息，關掉監控錄像，打開維納斯酒店的平面圖，思考着拿到複印件的可能性。

鐘擎走去沙發前坐下，一口吃了半塊蘋果派，“我現在有一百個問題要問你，我先問一個。”

宋溫峤挑眉表示贊同。

“我的大少爺，你大可以直接把牛皮本拍下來，何苦大費周章把我叫來？”鐘擎啜了下手指頭，“比起搶劫，我覺得綁架更容易。”

“潘耀斌在我爸失蹤後，搶走了他部分學術成果，之後投身應用物理學，潘耀斌的成功意味着我爸并不是騙子，自從他得到這本牛皮記事本後，明裡暗裡遇到了許多麻煩，誰拍下這本牛皮本，誰将繼承這些麻煩，有人在找他麻煩。”宋溫峤轉頭看他一眼，沉聲道，“我不能再給另一位父親添麻煩。”

鐘擎問：“當年往你胸口上紮刀子的人會是潘耀斌嗎？”

宋溫峤想起那件古怪的長袍，搖了搖頭陷入沉思之中，不自覺用指尖敲打桌面。

那本牛皮記事本宋溫峤年少時翻閱過無數遍，上面記載了一些奇聞傳說，還有一些意味不明的古怪文字，十五年前那位殺手闖入許家，刺傷他後偷走了記事本，其中一定大有文章。

潘耀斌生性貪婪，民俗學不是他擅長的領域，在交出記事本之前，他必定會留下複印件，或許這是個機會。

監控畫面彈了出來，潘耀斌出門了，手裡提着一個黑色公文包，前後有許多保镖簇擁。

“潘耀斌本身是物理學專家，這幾年受神秘組織侵擾，肯定備了一手，去他家翻箱倒櫃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鐘擎扔了蛋糕紙盒，“我建議你還是老實使用鈔能力。”

宋溫峤把備用房卡扔給他，笑：“我選擇使用高科技。”

*

拍賣會在維納斯酒店頂樓宴會廳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