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擎捂着臉躺在床上喘息,身體裡那股焦躁不安始終揮之不去,他知道自己不對勁,卻不知是哪裡出了錯,但俨然情況比昨夜好了很多。
宋溫峤敲了一下門,然後刷房卡進來,端着一大碗小米粥,還有兩個水煮蛋。
“感覺好點了嗎?”
“還行。”鐘擎聲音沙啞回答,手腳并用從床上蹦下來,拉開椅子坐到了桌前。
“我待會兒要出門,你老實點。”
鐘擎狼吞虎咽點頭。
宋溫峤蹙着眉凝視他的背影,叮囑道:“慢點吃,别出房門,我很快回來。”
鐘擎顧不上點頭,嘴裡發出含含糊糊的應答聲。
宋溫峤揉了一下他的腦袋,轉身出去。
秦少淮先去車裡翻找出橡膠手套和密封袋,等宋溫峤下樓後,兩人一起朝着昨天的榆樹林走去。
宋溫峤似乎有心事,一路上都愁眉不展。
快走到城牆轉角處的時候,秦少淮問:“還在擔心鐘擎?”
宋溫峤沉吟道:“他飯量雖然大,但不是沒有自制力的人,突然這麼暴飲暴食,我總覺得不是胃炎這麼簡單。”
“那就是中邪了。”秦少淮站停腳步,逐字逐句道,“或者就是中毒了。”
宋溫峤擰起眉:“那蘑菇?”
秦少淮不置可否道:“走快點吧。”
兩人加快腳步,走去昨天那幾顆榆樹旁,仰着腦袋尋找毒蘑菇的影子,低處的毒蘑菇都被那老人都摘走了,宋溫峤帶上手套,準備爬到樹上,往高一點去找。
剛爬了三五米,那老人不知從何處又竄了出來,長火鉗啪啪往地上敲,又朝着樹上敲了幾下,怒吼道:“你們這群臭小子,越是不讓你們摘蘑菇,你們越是要摘,天生就是犟骨頭!”
宋溫峤從樹上爬下來,老人朝着他的小腿狠狠打了下去,秦少淮一把擒住他的長火鉗,怒目道:“老頭你幹什麼!”
老人噎了一下,昨天還是大爺,今天就是老頭了......
宋溫峤趁機跳下樹,笑說:“不摘也行,大爺你給我們講講,這毒蘑菇到底怎麼回事?”
老人睨了秦少淮一眼,抽回長火鉗,惱怒道:“我姓方,你們叫我方四叔,附近鄰居都這麼叫。”
秦少淮喊了聲方四叔。
方四叔又再瞪他一眼,将長火鉗扔在地上,找了個石墩子坐下,不耐煩道:“昨天不是跟你們說過了嗎?怎麼還拎不清?”
宋溫峤在旁邊的石墩上坐下,問道:“你昨天說吃了要人命,是怎麼個要法?小峰不是還活着嗎?”
方四叔歎氣道:“這毒蘑菇啊,會讓人食欲大增,不停地進食,到最後不是被撐破了胃,就是被噎死,這陳小峰呢,從小就長得壯實,他爹媽讓他減肥,結果他餓壞了,就誤食了這有毒的蘑菇,這毒蘑菇雖然會讓人産生食欲,但也不是完全沒轍,少吃兩口強制停下來,也可以控制住食欲,不過這種克制都是暫時的,斷不了根,你就說那陳小峰吧,餓極了的時候把自己舌頭和嘴唇都給吃了。”方四叔啧啧搖頭,語氣感慨。
秦少淮問:“這是多久前的事情?”
方四叔笃定地說:“一年前,這毒蘑菇隻在每年四五月,雨水豐富的時候才長,摘完就沒有了。”
秦少淮蹙眉道:“這樹這麼危險,留着也是禍害,小峰已經這樣了,他父母還在附近經營旅館......”他看向方四叔,眼神裡帶着點審視。
“這毒蘑菇顔色紅得發紫,正常成年人碰都不會碰,偶爾有誤食的,也都吃死了,哪裡有人來管這片樹。”方四叔嘲諷一笑,“倒是陳顧輝,每年還采摘一點回去,賣給不知哪裡的生物研究所,用來制藥呢。”
宋溫峤問:“這毒蘑菇當真無解嗎?”
方四叔搖頭。
三人心情沉重,垂着頭不說話。
宋溫峤悶歎一聲,拿出煙盒,遞給方四叔一根,方四叔接過煙,點燃後抽了兩口,心情舒暢了說道:“我勸你們趕緊離開這裡,那陳顧輝是做南北生意的,不好惹,那小旅館亂得很。”
“南北生意?”宋溫峤問,“現在快遞業這麼暢通,還有這說法嗎?”
“不是你想的那種。”方四叔擺擺手道,“你們外地來的,肯定不曉得,很多本地人都不知道,我們把做南北生意的稱為旅人,這群人從羲天山脈來,專門闖無人區,過了無人區後,就在密林區外遊蕩,就近撿一些森林垃圾,奇形怪狀的枯枝爛葉,死掉的小動物之類的,那些看着沒用的東西,有很多生物機構都願意收,陳顧輝就是中間人,專門做這些生意,所以占着這地方不肯挪窩,要我說,這些蘑菇樹的種子,指不定就是從哪位旅人手裡撒出來的,然後長出了這片林子。早些年啊,陳顧輝天天擱這摘蘑菇,去年小峰着了道,今年還沒見他過來。”
方四叔絮絮叨叨又說了許多。
宋溫峤後來問方四叔要了個聯系方式。
方四叔把電話号碼給他之後,撿起長火鉗繼續摘蘑菇去了。
秦少淮蹙眉道:“先回去吧,别讓鐘擎單獨待着。”